“我撬过锁,黑过终端,扫荡过商店,可以说我就是废土上最能拾荒的小马,最牛逼的供货者。过去三十年里我逛了喙城一百次,而今天我依然敢说我会撬的锁和三十年前刚来的时候一样多。”他严肃认真地说道。
“所以……这算是个问题吗?”我皱着眉问道。
“你没听仔细吧。我只不过是数百名拾荒者中的一员。按照常理来说,能让你一夜暴富的地点最后全部会被搜刮干净。然而在喙城却不是这样的。”他的雪茄指向一排锁柜。“我来解释一下。六个星期前我来过这里,把这里搜了个底朝天,现在你再看看。”
我皱皱眉,但还是起身去挨个儿走过那些锁柜。把里面的东西全拿了。“不多。十二个瓶盖,一些10毫米弹药,一个咖啡杯。没什么值钱的。”我说着,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他的笑容却并不是因为开心。“咋了?你落下了一些垃圾,就这么简单。”
“我这辈子从来没落下过东西。”他坚定地回答道。“我上一次在这儿的时候锁柜还是空的。”
“所以……所以其他小马在这贮藏了一些……瓶盖。”十二个瓶盖?他们可够穷的。还有八枚子弹?况且谁会扔个咖啡杯在这?我的视线回到了那些锁柜上。
“我遇见过拿干净,丢在一旁的弹药箱奇迹般地出现了更多弹药。从来没有装满过,却总是不多不少诱惑我继续搜刮。我撬过不少保险箱,再次经过时它们却结结实实锁住了,里面多了新的财物。我黑过很多终端,到头来却发现它们都有了新密码。我甚至还在扫荡一空的地方找到新的食物。”他嘟囔着,又深吸了一口雪茄。“我知道,很多小马都认为我记错了,但我的天分便是寻物。”他指了指他身侧的可爱标记:一条红色虚线蜿蜒向前,尽头处是一个x标记。“我搜刮过的地方都记得。而我要和你说的是,喙灵顿的某种东西正在把我们当猴耍。”
几周之前,我很可能会对这位退休年纪都过了的老疯子嗤之以鼻,而现在我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锁柜。如果我几天后回到这里,锁柜里会多出一些瓶盖,一些废金属,以及一支铅笔吗?“但是为什么?”
“现在看来……那得看情况。教授会说可能有某种无序之灵在附近游荡,把瓶盖和垃圾放在特定的位置以戏弄我。另外几位则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没好气地嘟囔道,又是叹气又是耸肩。“但我……很讨厌这种情况。这就不是个自然市场。所以我在思考……为什么小马们要来喙灵顿?”
这问题我已经问过无数遍了。“我听的最多的说法就是拾荒,从废土各个角落来的小马们都想来这儿发笔大财。”
“而大部分确实发财了,他们找到了最稀有的东西。”他抬起雪茄。“举个例子,我在一间烧焦的商店里面找到了三根雪茄。漂漂亮亮,没有受潮,正合我意。”他看向我,从尾端处吸了一口。“但是那些小马有活着出去吗?名流们有没有把食物一路运到十马塔?哪匹小马不带着满满悔恨和悲戚离开这破城?”
我看向窗外的高塔。“确实。他们都没活下来。”
“小马们,斑马们,红眼的势力,现在还加上英克雷……”他轻声说道。“这么多倒霉小马都挤在这座城里,恐怕一场真正的战争已经在酝酿了。我觉得废土其他地方的小马都没有喙灵顿那么多,多到能发起战争。但是情况确实如此。”他叹口气,拿起另一根雪茄。“最后呢,我的朋友们也给卷进去了。”
“发生了什么?”晨辉问道。
“破晓,”他嘟囔着,看向晨辉。“发现了某只从天空上掉下来,全身烧焦的天马。破晓一直照料他,直至他恢复健康。无敌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毕竟他总是很甜蜜地对待破晓。所以当这匹雄马想带着破晓一起回家时……”他吐出很长一缕烟雾。“事情变得恶劣了。无敌管破晓叫婊子,而教父把无敌痛打了一顿。脆萝卜说她应该离开,而教授说她应该留下。最后破晓含着眼泪离开了。”
晨辉把头转向一边,抽抽搭搭抹着眼泪。“母亲。”我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当然啊,这说得过去,但我因没早点意识到这一事实而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一样。我那个阵阵抽痛的脑袋显然不会让我去好好思考。
他缓缓点头。“我一猜就是。一样的毛发,一样的眼睛。当我看到你躺在路中间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一样。那只小鸟身上发生了什么呢?她总是想组建家庭,远离废土,安稳地过日子。尤其还得是远离喙灵顿。”他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晨辉那只缺失的翅膀上,看起来有点儿感伤。
“她……她曾经的确有一个这样的家庭,至少持续了这么几年。但是她一直说雷霆之首需要帮助地面。”她摇了摇头。“她几年前就下来了,你没见到她吗?”
“抱歉,我也很遗憾。我认为她会先来找我的。毕竟我们都来自喙城。理解彼此。”他微微耸肩。
我搂着晨辉,看向老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剩下的几位也分开了?”
“噢,破晓的离别成为了分歧的起点。在那之后,我们就……互相排斥了。无敌和教父不和彼此交谈,于是无敌带走了他的集团,教父带走了他的暴徒。脆萝卜自个儿去建立了一座铁骑卫基地。接下来一阵子就剩下了我和教授,但她最终也安顿了下来。”他轻笑道。“我呢,也试过组建家庭。一次又一次,买了几匹雌驹,向几匹雌驹求爱,还诱拐了几匹雌驹。见鬼,甚至还有几匹雌驹诱拐我。我在各地零零散散有了几个孩子,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直觉地不来找我。每次都是这样,我都重新来喙城的附近游荡。可能我真的不适合与成家吧。”
“有一阵子,我觉得靠自己便能把事情做得更好。我作为一位做公平生意的商马积攒了一些名声……虽然是说着玩儿的……但是大家都认为做生意总得比明抢更好。我尽力让生意延续下去。感觉我们就像高龄版的六大部长一样……我们剩下的五位成员本来会一直努力,直到彻底解决喙城的问题为止。然而现实却与想象大相径庭。名流马利用学院建造种植园,然后过河拆桥。铁骑卫和学院为了区区一点科技设备而针锋相对。收割者和铁骑卫在基本原则上相互分歧,都想把对方撕成碎片。而收割者又和名流马互相利用。只有我们拾荒者能把自己置身局外,结果盘剥又离开了,开始买卖奴隶。”他察觉到我的不悦之色,叹了口气。“现在她也只能扫扫牛粪了。”
阴沉二字写在我的脸上,而当我看向那扇下楼的门时,更是两只眼睛都瞪圆了。“那是盘剥?”我站起来,双蹄在身下咔哒作响,身子顺势往前一倾。该死,即便在x注射剂的作用下,这破脑袋依然想要了我的命!“我得和她谈谈关于红眼的事儿!搞清楚他们是否会成为未来的威胁。”我说着,小跑到门前。“她真的很莽撞,不是吗?”老商嘟囔道。我假装没听到晨辉偷笑,朝楼下走去。
当我走到倒数第四阶的时候,左前蹄的肘弯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本能地向下一弯。在一声痛哼中,我咯咯噔噔地滚下了剩余的楼梯。一匹黄色的独角小雌驹吓得跳了起来,另外一匹阴沉沉的黄色雌驹则讥讽地笑了笑。她的可爱标记是个红墨水瓶。那只双头牛朝我伸出一个脑袋,咕哝道。“九点一分。”
另一个脑袋看向它的搭档,打了个响鼻。“比尔,你疯了吗?她的着陆太烂了。我打六点五分。”
“你还好吗,小姐?”小雌驹对着躺成一团的我说道。我显然是以头抢地了。通常来说,我会拿我这铁脑袋瓜开个玩笑,但是它疼得要命!我感觉我把独角都给摔断了,还真的去摸了摸以确保它还在原位。尽管用了x注射剂,脑袋还是疼得厉害。我用双蹄捂住了脸。
“哦……是的……”我说着,使劲搓着自己的脸。绝对是得病了。我把眼罩脱下,痛哼着。从感觉上来说,撞到地面的那半边脸上已经没什么没有肿起来了。我把蹄子放下,朝那匹小雌驹微笑着说道。“还好我砸到的是脑袋,对吧?”
然而这匹小雌驹并没有被逗笑。她尖叫着,以双蹄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后退开。没过多久,晨辉便跑下台阶。“咋了?怎么回事?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但是…………”只是晨辉也没在笑。小雌驹藏在了双头牛背后。双头牛的两个脑袋向彼此小声嘀咕。“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商的表情则更加沉重。然后我看向盘剥……而即使是她也没在发笑。
晨辉缓缓地在我面前跪下,看向我那个已经被彻底腐质和凋零力场侵蚀的眼窝。她咽了口口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黑杰克,你的右眼袋有在疼吗?”
“疼啊……怎么了?”我微微笑了笑。“我的眼睛里终于长出触手了吗?”
晨辉没笑,并拦下了我那只试着去够右脸的蹄子。她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一把手术刀,一些镊子,伏特加,一把勺,全部紫色的治疗药剂,一团火,一个记忆球。还得是个非常长的记忆球。”
老商点点头,转向那匹小雌驹。“小不点?你有能给这位好心女士的记忆球,对吗?时间长而且愉快的那种?”
小雌驹点点头,退到一旁用蹄子翻找着背包,视线一直没从我身上移开过。最终,她翻出一个金色的记忆球,递给了老商。简直就像是不敢靠近我一样!
“有……有多糟……”我嘟囔道,又一次去够右眼窝。我强行眨了眨那只眼皮……然后感觉……塞拉斯缇娅在上啊!那玩意是什么?“把它弄出去……”我哼哼着,感觉心脏隔着胸腔跳得越来越快。“把它弄出去,求你了……求求你把它给弄出去……”晨辉把我的双蹄从脸上移开。我又一次眨了眨眼,逐渐抑制不住想亲自把那东西切掉的冲动。
“我会的,黑杰克。我会的。”她一边轻声承诺,一边接过老商蹄里的记忆球,走到那群双头牛旁。“这个记忆球有多长,小可爱?”晨辉朝小雌驹问道。
“我不知道……”她嘀咕着,咽了口气。“一个……还是两个小时……?”
“希望它足够长吧。”晨辉嘟囔着,回到我身边。
“关于价钱的事儿……”老商说着,递给她一瓶狮大林格勒佳酿。
“过后再谈。”晨辉坚决地说道。她把酒瓶举到我的嘴唇边。“喝一大口……以防这记忆球比我们想象的要短。”我照做了,感受着滚烫的伏特加一直从喉咙流到胃里。“再喝一口。”她坚定地说。好吧,遵循医嘱总没错。咕噜。“图个吉利,再喝一口。”她说着,紧张地笑了笑。我闭上眼睛,把瓶中剩下的液体分三次喝完。
“斯帕谢巴……”我嘟囔着,用角碰了碰这个金色的记忆球。等等,我刚才说了啥——
ooooooooo
好吧,尽量不去想晨辉在做什么。把注意力放在这段记忆中。这段美好……又无聊的记忆。这次的宿主是匹雄马。让我看看……独角兽。面前是一台私人终端机,他搭乘着豪华天空马车。以及……以及……胸口传来刺痛。每次呼吸时,喉咙里都传来嘶哑的声音。他用魔法举起了眼前的一叠纸。
塞拉斯缇娅在上啊,我认识他。
金血侧身躺在几个枕头上,另一匹小马枕着他的大腿。皇家丝绸般柔顺的粉色鬃毛从他大腿自然垂下,把他的后腿满满盖住。却没有盖住鬓角处几缕隐隐显现的银丝。“我们快到了吗?”雌驹羞怯地低声问道。她透过并拢的双蹄,两只精致的青色眼睛微微上移,向金血窥去。
他嘟囔了什么,转过身去,鼻尖蹭了蹭她的双蹄,轻柔地吻了她。她的双唇难以想象地柔软,让我无比震惊。“至少还要一小时。”金血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让暮光把你传送过去的。”
“我知道,但她总是特别忙。我不想麻烦她。”她答道。是我听过最精致又甜美的嗓音了。“不过我很高兴你能陪我来。连瑞瑞也因为部门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她会来的。我还想跟她聊几句呢。不过你其实可以叫上萍琪派的。”他用刺耳的嗓音说完,突然就猛烈地干咳起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他的喉咙恢复健康过吗?小蝶挽着他,递给他一瓶紫色治疗药水。喝完后,他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谢谢。正如我说的,她乐意参加派对。哪怕是在医院里举办的。”
“不,我不能。她……她变了。”小蝶看着他柔声说道。“她总是如此…如此癫狂。我当然知道她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但有时她的样子特别吓人。”
“相信我,她也让我很担心。”他低声嘟囔道。“我从未想到过她会如此……痴迷。她铲除了整整十二个叛徒,还让我们没收了他们的财产。我以为足够了。然而恰恰相反,她铲除坏小马的决心前所未有地坚定。”
“苹果杰克说萍琪给士气部订了一大堆东西。”小蝶咬了咬下唇,目光逃向别处。
“怎么了?”金血的嗓音沙哑又深沉。小蝶什么也不说,他便轻柔地抚摸她的双翼。“萍琪派怎么了?”他的腔调没有变得更严厉,却平添了几分权威,让我忍不住挺直身体。
“别用主任那种语气。”小蝶闭上眼睛说道。
“抱歉。”他回答道,刺耳的嗓音立刻变得柔和了一些。“毕竟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及时汇报给露娜。”
“别告诉露娜,她只吃了一次!”说完小蝶立马用双蹄捂住了嘴巴。但金血直勾勾的目光最终迫使她开了口。小蝶最终嗫嚅着说:“她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结果在岗位上晕倒了。秘书发现她在吃……这个。一种叫做黛西的药。办公室里到处都是吸入器。看样子,她晕倒的时候已经把存货都吃完了,而且还想再多做一些。”
“她没事吧。”金血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轻拍小蝶的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