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马可能认为利用管道旅行迅捷方便，可实际上这种旅行方式与舒适和安全都沾不上边儿。在短短几分钟内，我们已经被送到了往西约一英里以外的空地上，紧挨一座破旧但完整的消防站。从二楼向北眺望，我隐隐能看到那边的海军基地和海港。，这匹老雄马的双头牛们正在楼下锈迹斑斑的消防车旁热身，同时把货物从强健的身躯上卸下。一匹小雌驹喂着他们发黄的草和带刺的灌木——显然双头牛什么都吃，完全不怕辐射和毒素。与此同时，一匹闷闷不乐的雌驹正忙着铲走臭烘烘的双头牛粪便。

商队领队是一匹皱纹斑斑，灰色鬃毛的雄性黄色陆马。他身着一件漂亮的棕色帆布外套，头戴一顶松软的宽边帽子。闪闪发亮的小饰物点缀着他编好的鬃毛，尾巴，以及柔顺的蒜头式胡须上。令我瞠目结舌的则是他右前蹄戴着哔哔小马。尽管年岁已大，他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目光炯炯有神。不知为何，他笑的样子让我有些脸红。

蝎尾狮群还在往东约一英里以外我们消失的地方盘旋，自称老商（keeper）的这匹雄马在大街上遇到了我们，并把我们拖到了消防站里。他的尸鬼保镖，卡隆和瑟波斯穿着黑色战斗护甲，配有重机枪的战斗鞍。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不知它们是冷漠，冷淡，还是不会说话。幸运的是，我们在老消防站的工棚中休息了一会儿，老商非常乐意为这场只有我们三匹小马的谈话开个好头。

“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马路轰隆一下裂成两半，而从中出现的不止有喷泉，居然还有我想象所及范围内世界上最美丽的两位小姐。我敢说即使我在余生中把这故事告诉我见到的每一匹小马，他们也绝不会相信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蹄子拍打着膝盖。我得承认，我并不觉得我长得有多美。我的护甲布满了刮痕和水渍，腿支架弯曲变形。左脸甚至因为在下滑中紧贴管道侧壁而擦伤，掉了一整块皮肤。晨辉则更糟，她的双腿和臀部看起来就像活生生被砂纸打磨了一样。

“非常感谢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老商。”我说道。晨辉始终望着自己的激光枪，琢磨着如何修理。她盯着折断的枪管，表情都快哭了。

“去谢卡隆和瑟波斯吧，毕竟是他们背你们俩。换我这把老骨头根本就走不了几步路。”他看向晨辉问道：“如果你想要aer-10激光枪，我觉得大集市肯定有。瓶盖子存了许多不错的武器，都惹上了很多麻烦事儿。”

“嗯？”晨辉眨了眨眼，抬起头来。“啊，没关系的，也许我能把它改装一下。绿宝石仍然完好无损，只是内部构件不好好改造一下的话，就装不进十号机框架了…………反正我们也不路过那里。”她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他。“你懂魔能武器？”

“噢，我懂的东西足够惹麻烦了，但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他神秘的语气让晨辉有点儿脸红。我揉了揉缺失的右眼，头和腿的一阵刺痛让我反射性皱了皱眉。我的身体绝对已经被我搞得一团糟了。“那改造成aer-20怎么样？”他笑着说道。

“可那是激光加特林的构架！”

“那又怎样？改造成激光加特林就行了。”老商轻声笑道。“正巧，我有一把从空军基地换来的aer-20。你能想象到吗？我只用了三四盒博伊森莓就换到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要不我考虑考虑，卖你……喔……一千八百瓶盖？”

“一千二百瓶盖。”晨辉立马还价。

他轻声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塑料盒子，并把盒盖打开。“好吧，你的出价很公平。也许我是得考虑一阵子。”他灵敏地用蹄子掏出了一个紫色小莓果，把它丢到嘴里。一脸满足地咀嚼着，不停地咂着嘴。“不错，不错。”接着便举起了盒子。“来一个吗？”

晨辉微皱眉头，但还是伸出了蹄。结果他却足足塞给晨辉三个莓果。她怀疑地看了看，把其中一个放入嘴里。顷刻间，她瞪大了眼睛，还没吃完第一个就把第二个塞入口中。“喔，哇……”她身体一阵颤抖，兴奋得直哼哼。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我问道，用魔法把晨辉蹄中的最后一个莓果举了过来。

晨辉猛扑过来，在空中一口吞掉了它，激烈地嚼了起来。“莓果是我的！”她坚决地说。“全是我的，我才是被推进管道的受害者。”

“没有我在，咱俩都得成为蝎尾狮的盘中餐。”我反驳到。

“我被推进的管道，莓果是我的。”她的语气依旧坚决。

“好吧，既然你真的那么爱吃……”老雄马说道。“那……收你一千八百瓶盖，加上这些莓果，一些电子元件，以及一些aer-20用的能量电池怎么样？”

“成交，快给我！”他把小盒子拿了出来，任凭晨辉扑过去将它夺走。她把盒子叼在嘴里，小跑到一边后便把果子一个接一个塞到嘴里，一脸享受的样子。突然间，视莓果为管制品的说法似乎也不那么荒唐了。

我把瓶盖一枚枚清点好，老商则在一旁暗笑着说道:“她运气很好。无敌一年顶多也就卖出十二盒。幸好我的关系网很广。能遇见欣赏优质食物的雌驹总是件好事。”

“好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可爱的女友躺在消防队床铺上一个又一个地吞着莓果，发出欲仙欲死的声音。 “你卖霰弹枪吗？”我笑着问道。

“我有一把if-80战术霰弹枪和一把if-84镇暴霰弹枪，”他回答道。

“十二号口径的？”

“当然。”

我挠了挠下巴。“那你有if-88吗？”我轻拍双蹄，想着他会不会真的有……

“你是说‘铁马’？”我连连点头，他却轻叹了一声。“不好意思，孩子。那玩意从来就没被生产过。”他摇了摇头。“它的价值能比得上……嗯，我都不知道那把枪能值多少瓶盖。”

“噗。说的好像我要卖掉它一样。”我说着，怀念着这把我只见过一次的枪。据我所知，那把霰弹枪的后坐力仿佛高潮的骡子一般凶猛。再看它卡壳的感觉如同处女般朴实无华……女神在上啊，那种痒痒的感觉怎么又来了？“我再多搞到一些莓果的可能性有多大？”我看向这些可爱的莓果恶魔问道。

“祝你好运吧。”他笑着回答道。“其实吧，它们再过几天就要烂了。所以……呃……”他耸耸肩，收走了瓶盖，并把它们叠成小堆来清点。他看了看我和晨辉，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微笑着问道。我从母亲那里见过这种眼神：隐隐的不满中夹杂着一丝愉悦。

“可惜啊，你们俩这么美的雌驹是其他公马永远得不到的。”他苦笑道。“我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但我最好还是不要偷腥了。”

“你是说你……和我……”我语无伦次地说道，又因他那随和的微笑而脸颊发烫。“咱俩才见面啊！”这不可能。他已经……他已经……年纪大了！以及……年纪大了！而且……身材还不错的样子。

“好吧，我在这方面总是过度乐观；如果我说错了，不过是自尊心受点儿伤而已。如果我说对了……”他耸了耸肩，他的目光让我双耳像被火烤一样滚烫。“看你们俩那样子，也已经在废土上经历不少事情了吧。”

晨辉走回到我身边，看起来有点儿羞愧，把她的宝贵莓果让了几个给我。“老商，我总感觉你有些面熟，但我肯定我们之前从没见过。”我在她说的同时尝了个莓果……紧接着我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每一颗紫色芬芳立刻倒入嘴中。香甜的果浆满溢口腔，这简直要让我融化在这极乐世界里！

他轻笑一声，挠了挠蒜头一样的胡须。“唔，我经常四处游历。”然后他朝我使了个眼色！

不过我得承认，这的确没错。看他的特征……黄色的小马……黄色的小马。做生意的小马……瓶盖子……我突然脱口而出道：“你是瓶盖子的父亲！”我擦了擦溢出嘴的紫色果浆。咽下去啊，黑杰克。咽下去然后说话。他当然得是瓶盖子的父亲。他是拾荒者的组建者，拾遗老商啊！见鬼，他的大名就涂在大集市的正中央！

“被你发现了。”他亲切地笑了笑，躺在床上拍拍蹄子。往回推了推松软的帽子。

“我不知道你是位避难厩居民。”说着，我看向他的哔哔小马。“我真不知道还有其他……呃……保存下来的避难厩。”

“95号避难厩……其实离这里近的不像话。”他说道，从一个包里拿出一根奇怪的棕色雪茄，咬下顶端，接着又掏出一个黄铜打火机点燃了末端。我总是如此羡慕陆马灵巧的蹄子，他们蹄子能做到的奇事绝不比我的独角，天马的双翼要来得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避难厩真的十分滑稽。整个避难厩的运作都基于金钱，谁最富有谁就能当监督。所有东西都可以买卖。所有东西！你可以购买，租借，出租，租约，交换，或者是用自己的物品交换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愿意，把你孩子或你自己给卖了也未尝不可。那里就是一个无止境的，充斥着肮脏交易的市场。如果你破产了，那你就要被赶出来了。”

“所以你破产了？”晨辉问道。

“噢，当然没有！”他哑然失笑。“我？破产？你怎么想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连任三届的95号避难所监督！省省吧。这下懂了吗，我们之中的有些小马尤其擅长买卖游戏。所以后来我们改变了规则，随心所欲地定价或收费，让避难厩中的大部分小马都很穷。我们的日子滋润了，其他小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之后避难厩中的一些穷苦小马……得补充一句，这不是我在当监督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想要过得舒服，只要把这些东西抢走就可以了。结果他们就把我们十二位富马包围了起来，然后扔出了避难厩大门。”他挠挠下巴，继续说道。“或许我们不该连空气都收费。”

我瞥了一眼晨辉。真的吗？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微笑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吧，与很多马想的不同，以前的喙城也一样是一团糟。凋零力场的强度要弱一些，但辐射更强，而且该死的雨就像不会停一样。我们遇到的第一批小马是群奴隶贩子，结果八位富马当场就把另外四位给卖了。”

“你们还能把自己同胞给卖了的？”晨辉倒吸一口冷气。

“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残酷，但是我们还在95号避难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互相买卖了。没错，我确实不想被塞进笼子里，但这让我保住了性命。我在这些居无定所的小马身上学到了很多。至于另外那八位，虽然是带了一些枪在身边，但自从分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尽量听话顺从，不到两年时间我就从部落首领那买回了自由。独自离开囚笼后，我拉上了一个尸鬼来和我一起做生意；我有着英俊的脸庞，而她则有着能带我们四处游历的双翼。她当时在写废土求生指南。”他叹了口气，搓搓蹄子。“她还想让我潜入到变异鳄巢穴里去‘观察废土生态’……”他抖了抖身体，摇了摇头。“最后我们分开了……她想廉价出售指南。而我……和一群疯朋友们混到了一起。”

“教父，星座教授，你是他们的同伴！”我热切地说着，挠了挠我一触即痛的右脑勺。

“同伴？说得好像这是什么大事一样！”他笑道。“没有，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认为敌人朝我们开火的时候，多几个挡箭牌总肯定很方便。不过要不是我在，他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知道星座教授不肯搜刮尸体吗？在我来之前，她居然就把枪械，弹药，瓶盖，以及药品留在原地！而教父根本就不会讲价，要他多少他就掏多少瓶盖！”他叹叹气，长吸一口棕色雪茄，吐出一缕壕气四溢的烟雾。“但是在这充满恶意的世界中，他们还真的是一群好马。”

我挠了挠眼罩，痛哼一声。这种被猛砸过的感觉依然没有好转。事实上，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压迫着鼻窦。真好，又生病了……“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小马？我是说，最开始的时候？”晨辉微笑着说道。

“唔，行吧，这很好说。最初只是我一匹马。教父距离掠夺者只有一步之遥……见鬼，有时候甚至比掠夺者还糟。他是个瘾君子，不要命地狂喝斑马药水。就我看来，他那玩意儿估计都吸毒吸萎缩了，但我并不是医生。此后加入的是星座教授。她来自十马塔，因此很像避难厩小马，只不过更糟。她那只怪鸭子知道许多黑暗的秘密，而我们当时啥也不懂。脆萝卜在当时只是位随从，不过要我说她是真的喜欢科技。就是否要卖掉一把激光手枪的小事儿，我和她吵了好几个小时。当然了，不得不提在她之后加入的无敌，无敌大王。在他蹄里，什么枪都射得很准。我们五个伙伴为了寻找能让铁骑卫回收的科技，把整个废土走了个遍。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群低劣的奴隶贩子。他们带着一匹货真价实的天马，而且不是来自云层上的。她叫破晓，是个羞涩恬静但又身手矫健的家伙。她对药草，生物，以及地理都很有一套。但最重要的是，她来自喙灵顿。”

然后他长叹一口气。“有些时候，我觉得我们就不该想着来这地方。即使是吠城也比这破地方好。但当时我们青春年少，对自己很有信心，更何况dj pon3正好又请求我们去东部重建神秘科学部紧急广播室的联系。所以我们就一路来到了这里。”他苦笑道：“也许我真的有点想念以前的95号避难所了。”

dj pon3？敬心看起来没那么老啊！话说回来，她也一点不像她在电台中扮演的雄马。所以……呃，考虑到所有这些在发生的事情，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新鲜的。

老商朝窗外看去，视线停留在核心区域被绿光环绕的几座高塔上。“我估计脆萝卜看到核心区域的高塔依然耸立的时候，心脏病差点儿发作了。教父很高兴能找到新的小马挨揍，无敌大王继续追逐着成为废土上最牛逼的英雄的目标，而教授则热衷寻找她以前认识的铁骑卫。”他看向晨辉。“真滑稽。我和破晓是最担忧的。因为我知道世界上不会有这种好事儿。而她是因为太了解喙城了。”

“所以你就出发去拯救喙灵顿？”我问道，试着忽略脑袋的刺痛。

“拯救它？救个锤子。我是为了掠夺这破城才出发的！再说了，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地方有多少能掠夺的东西。整座城就是个聚宝盆，里面装满了瓶盖，弹药，炸药，激光武器……一半为战争而制造的武器都原封不动放在那，等着你自己去取。拯救喙城的想法是一点点出现的。我们却发现破晓的部落被屠杀了。在那之后我们目击到越来越多糟糕的景象。95号避难所被毁了……某些天才奔着和外界‘交易’的天真想法而打开了大门，然后发现废土恶棍要多坏有多坏。”他叹了叹气，摇摇头说道：“如果我还是监督的话，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发生。绝对不会。”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晨辉问道。他又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坏事并不是一股脑发生的，这得注意。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许是因为我们受够了下雨，也许是因为战争永不间断。脆萝卜仗着她的发现成为了铁骑卫中的大人物，教父成为了掠夺者的梦魇，教授继续找着两个世纪前的旧数据，而无敌大王依然无敌，我还能说什么呢？但我们总是在原地踏步，从来没能突破核心区域。到头来也没做成多少事儿，感觉就像喙城一直在耍我们一样。”他深深叹了口气。“而我们真的被耍了。”

“什么意思？”晨辉问道。趁他们交谈，我给自己打了针x注射剂，然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等找到断渊后，我一定得让她治一治我的脑袋……或者我们先找到她，如果明天早上他们依然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