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西侧被枯死的森林和居民区占据。东北部是一座巨大的工厂遗迹。大块废墟和废钢筋堵着道路，形成了一个迷宫，我们只能在其中迂回前进。我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想办法联系上p-21，透明胶和断渊。我有透明胶的哔哔小马定位，她也有我的，汇合是迟早的事。问题是我们汇合之前会遇到什么困难呢？

可这里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能躲。大部分楼房都倒塌了，我的哔哔小马也时不时发出咔哒声提醒这里不适合歇脚。现在的问题是天色越来越暗。虽然我吸收了足够多的辐射能看清楚前方，efs也能起到预警作用，但晨辉可没有这些优势。

“你觉得那是什么？”我问道，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在一条满是生锈铁桶和五颜六色水池的街道上。“我是说，在钻石办公室的那个装置？它把电妹团的成员切成碎片，还想拿到我哔哔小马的？”还有为何它偏偏要模仿金血呢？

“我真的不知道。”她一蹄子踹飞了某只觅食的辐射蟑螂。

呃，其实……其实我认识某位朋友真的能远程控制系统。我挺起身子，抖动耳朵。“你听。”我边说边环顾着漆黑的废墟，天上下起了毛毛雨。“你听到大号的声音了吗？或者长号，铃鼓？”

晨辉诧异的看着我。“有吗？”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像我这样精神状态糟糕的雌驹，不怪她担心我。

真的有。模糊的音乐声在雨中更加难以分辨。我半蒙半猜出声音的方向，穿过某间工厂骨架，以最快的速度向它冲过去。这次幸运之神眷顾了我，音乐声越来越响。那是令我厌恶的“嗡啪、嗡啪”的声音，正常小马都不会喜欢的！然后我看到了那小小的，飞舞的机械精灵。看它少了一只眼睛，还发出明显的静电杂音。说明原本质量还是不错的，“守望者！”我跃过脏兮兮的下水道用魔法抓住了它。

“守望者是谁？”晨辉困惑地问道，我将机械精灵拖到了面前。

“是我……朋友。他时不时会给我提供帮助。他会操控电脑系统什么的。可能知道些线索。”我对着机械精灵咧嘴笑了。“嘿，守望者！守望者？”我皱起眉，用力晃了晃机械精灵。“守望者！”

“轻点儿，黑杰克！别把它弄坏了！”它用机械化声音说道。“我也很开心见到你，黑杰克。”过了一会，它又发出了噼啪的声音。“哇。发生了什么？好酷的眼罩！”机械精灵又转向晨辉。“哦……”嗯，这就尴尬了。

“真的，我也不想失去那只眼睛。听我说，我想问问你这种擅长电脑的小马一点问题。你是怎么控制机械精灵的？我们也遇到了这种……这种问题。它和你一样……控制了电脑系统。”

斯派克咳嗽起来。“嗯……你记得那个东西吗？”我瞥见晨辉困惑而有点恼火的表情，点了点头。“它是最强的设备了。”十字军计算机，魔法与科技的奇迹。“小马国只造了寥寥几台，仅为关键计划所用。”

“所以你觉得……那个东西……可能是用了其中一台？”

“有可能。或者是山寨版。也许某位废土小马搜集了足够的材料又造出一台。毕竟，当你能用三台零件拼出九台山寨的话，干嘛只做三台正版呢？为何不把剩下六台藏起来满足自己的邪恶目的？”

“明白了。”所以它用的是十字军计算机，或者功能类似的设备远程操控系统。不知怎的，它让整个工厂都活了起来，还试图强行夺取ec-1101然后又伪装成金血的样子骗我……真恶心。这两个计划听起来都显得……草率。还有愚钝。无论幕后主使是谁，做事肯定都没怎么带脑子。“你知道喙灵顿哪里可能有那个吗？”我咧嘴笑着问他。

“如果你问别的地方我可能还有点线索。十马塔可能有一台，但他们从未承认过。在战争最后一年，罗科公司想要一台，但是被小萍花否决了。部联办可能会有一台，这种猜测应该是有据可依的。中心城或者喙灵顿的战时科技部中心可能有一台，不过同样没有证据。喙灵顿是全小马国最大的研究中心。但喙灵顿都没有，倒是有许多研究型的，可能落在了小马手里。抱歉。我只知道它们是避难厩科技制造的，仅此而已。”

“谢谢你，守望者。”我微笑道，“小马国其他地区呢？我一直没空听敬——呃……dj pon3的广播。”我带着窘迫的笑容瞄了一眼晨辉。她脸上的表情意味着我要解释更多东西了。

“那可怪了。小皮不久前就在吠城。现在她动身去辉煌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眼安排了一支军队前往十马塔。我曾盼着铁骑卫做些什么，但他们都去了恐怕只有公主们才知道的地方。要有大事发生了，我不喜欢这样。你最近如何呢？”

我叹道：“唉。我只能活几个月了。因为腐质和癌症。”我只能说这么多。我看向晨辉，冲她不太自然地笑笑。“嘿。能暂时回避一下吗？我要聊点儿隐私话题。”

晨辉狠狠拧起眉头瞪着我，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用翅膀指了指我。我看着她走向工厂的另一侧，时不时回头张望。“黑杰克？”守望者问。

我背对着晨辉，这样她看不到我的脸。“我差点害死了她，斯派克。”我望着机械精灵仅存的那只眼睛轻声说。“我眼睁睁看着她……她……她坠了下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终于让自己面对起那个可怕的事实，内心濒临崩溃。“然后我的死敌救了她，借此要挟我……我很开心她还活着。女神在上……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太害怕这种事还会再次发生，斯派克！”我的腿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机械精灵。我用力抽了一下鼻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只想让她平安……幸福……”

机械精灵前所未有地沉默着。我偷偷像身后看去。晨辉用一只翅膀遮着眼睛，盯着废墟中窜来窜去的辐射蟑螂。这些该死的害虫让efs充满了杂乱红条。终于，斯派克回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黑杰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不能把她赶走，即使你要求她离开也不行，她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容易离你而去的小马，所以说，尽你所能让她幸福，尽可能保证她的安全。你能做的只有这些。”

“可是……万一她死了呢？”我呜咽着，感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需要某位成熟的小马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么……这将是无比昏暗的一天。但是你要将美好回忆记在心里。你知道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每天都在思念暮暮，因为我记得她对我有多重要。从此以后，你也要时刻记着晨辉。”

我叹口气。“真的吗？我还期待着你能有什么灵丹妙药呢。我要在腐质摧毁我之前尽量保证她的安全。”我吸了下鼻子，却分辨不出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只是再也不想经历绝望了。“哦，好吧……希望我们至少能解决收割者和铁骑卫之间的矛盾。”愚蠢的战争……我恨战争。我恨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东西。小马们不该了解战争！

“铁骑卫？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感觉机械话音带了一丝慌乱的语气。它开始冒烟。“你在他们附近？”我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它发出尖锐的嗡嗡声。“黑杰克！你不能……千万别……看见……”接着机械精灵发出一声微弱的爆裂声，砰的一下摔在我面前。我用蹄子抓住它。“守望者？守望者！”机械精灵停止运转了，一动不动的可怜样子莫名让我想流泪。

“我能回来了吗？”晨辉问道。我将这个小机械精灵放进包里，抽泣一声看向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她的怒气也消散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好啊。”我把脸上不争气的泪水擦掉，向她跑去。“没什么能阻止——”一阵剧痛袭上我的腿，我扑倒在了污物堆上，拼命忍住不叫出声。女神在上，到底发生——

蝎尾狮的尖爪离我的脊椎只有几英寸远，这长翅膀的怪物几乎压在了我身上。我脸上挂着彩虹色的污水，抬头凝视着这头怪物，它蹲在我旁边。我用魔法将守夜者拔出飘在身边，切入sats，将三颗子弹送入它的身体。我不想花时间瞄准它的头。枪声在我头顶咆哮着，在这头野兽身上打出了数个血淋淋的大洞。湿热的内脏和鲜血奔涌而出，但它并没有死透。这头野兽连滚带爬，后腿直立起来，利齿离我的肚子只有几英寸远。这时一道绿色的激光击中了他，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颤抖着倒在了地上。

但这也足以暴露我们的位置。霎时间蝎尾狮们从四面八方飞来。它们纷纷进入我的efs探测范围，扑向我们。我们处在的建筑中的完全像他们的大号饭碗。我努力忽视抽动的疼痛。身体啊，别在这时候出岔子。我需要你动起来！

“我们得离开这儿！”我大喊着。二打二十的情况我可绝不喜欢。我赶紧爬起身，一个踉跄，感到自己臀部上方的防弹插板被刺了一下，我向那只野兽回敬一枪。晨辉射出翠绿的激光，光芒划破长空，照亮了周围准备进攻的蝎尾狮们。我看了看我们来时的方向，但是那里有三头蝎尾狮藏在掩体后。这群怪物学聪明了。

“嘿，废土卫兵！”黑暗上空一只雌驹的喊声传来。“我在想……你干嘛要把事情搞这么复杂呢，嗯？投降吧。我给你一个痛快的。”

我擦着脸上的污水，无视掉咔哒声，忍不住嘲笑着上方的黑影。“哦，女神在上，你可真会挑时间！我才春宵一度，你觉得我会投降吗？我要你们这些孬种都放倒！”我浮起金牛座的步枪。来吧，怪物。趁你还没告诉悲伤往事，让我感到罪恶之前，先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吧！

“巧了么这不是，我也刚爽完。”上方的怪物马出声道，“我的宠物们技巧可熟练了呢。”噫……真恶心！

好吧，她还是没有上钩。我们既不会飞。也没法逃出包围圈。那就只有……“晨辉！下水道！进下水道里！”

“进什么？”她震惊地看着我大喊，“你疯了吗？”

“没错！赶快打碎栅口，我们跳进去！”我高声呼喊，急速转过身，看到另一只蝎尾狮俯冲下来。他连续两次都扑了个空，但是它再次回旋，尖爪划过了我。我差点被扫倒。晨辉用激光步枪射击下水道口，但她犹豫了。现在我们有了一条逃跑路线，那头怪物雌驹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全部蝎尾狮立刻俯冲了下来。

我将守夜者插回枪套里，跑向下水道口边驻足的晨辉。“走喽！”我大喊着推了她一把。她尖叫一声。有两只蝎尾狮跟着飞了进来，张开了血盆大口，我跟在她身后跳进来。消失在下方的泡沫深处，两只野兽在距我几英寸远的地方撞在一起。

洞并不深，但是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主意！我以为我们会沿着平整宽阔的下水道小跑，但实际上我们跳进了管道里。我只能尽量让脑袋保持在水面以上，管道顶部有一窄条的空气。我们尝试触地时，蹄子下面都是垃圾、泥土和碎石头。

我撞上了在水中颠簸的晨辉，然后抱住了她。摸到她的脖子然后将她推出水面。她尖叫着，但这简直是最动听的声音！她活着才会尖叫！如果我们撞上哪块大石头，必死无疑。如果撞上水管或者别的什么照样会死。如果我们耗尽了氧气……

跟我想的一样，那一点空气也消失了。我们以更快的速度下沉！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我只能看到晨辉的鬃毛。我的肺感觉像被火烧。任何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因与管道的摩擦而火辣辣的痛。

然后我们重新呼吸到了空气，我们被抛到空中，坠落、翻滚，进入了一片宽阔空间。晨辉从我的臂弯里滑落，她的翅膀本能而徒劳地扇动着。我们在十几个排水口汇聚成的一个巨大的水坑里。我在水流裹挟着一遍又一遍地翻滚，直到轰隆一声落到竖井底部。水流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我意识到水正绕着井底作圆周运动。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正把我往下拉。

“晨辉！”我喊道，同时环顾四周，本能地挥动四肢想让自己浮起来。周围噪音太大，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然后，一道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我看到一道生锈的楼梯。她紧紧地抓住它，喘着粗气。我在水中一圈又一圈地打着旋，她的嘴动了动。是那种声音，那种我在倒塌的塔楼里听到的可怕的声音。但它更为深邃，而且来自我的下方。当我旋转起来的时候，我意识到水面不是平的……中间有一个凹陷。我绝望的慢慢沉入……

我有说过99号避难厩里没有游泳池吗？哦，而且我还穿着战斗护甲？而且还带着四根出奇沉重的腿部支架？我尽力游着，一匹橙色的小马在我耳边大吼着让我坚持住。别放弃！坚强！不要被它打败！我不会被它打败。我仿佛听到下方碎石的摩擦声……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带着巨大的切割刀的水泵，用来粉碎冲下来的垃圾。

我没有浮起来，但也没有被拖得更深。

随后我的脸被一只湿透的翅膀打了一下。我腾不出蹄子去抓，所以只好咬住了它。晨辉尽可能用四条腿紧紧抓住栏杆。楼梯因这股力量剧烈晃动起来，它的一小部分松动了。我要害死我们两个了。

就在此时，我体会到了晨辉的感受。正如她脑中想的一样。如果我放开她，让自己被卷进水流的无底洞里，她会怎样呢？我看到她双眼惊恐地睁大了。她的嘴唇微启。“别放弃。”

我不想害死你，晨辉。就像她不想让我死在电光工业一样。但是她还有大好人生，我却只剩下几个月的命数。我知道她不想看着我沉入黑暗。我只想让她知道没关系的。这样没事的，没事的。

她随后举起激光步枪冲着楼梯射击。她到底在干什么？随着金属发出的刺耳声音，一整段金属楼梯断裂开来，我们俩都掉进了翻腾的水里。我想问为什么。但我很快发现我不是一只聪明小马。

我们下方传来响亮的铿锵声，一段锈迹斑斑的楼梯钢筋被吞进了研磨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下方有什么爆炸了，水流开始猛烈旋转。我们在汹涌的水流中相拥，吸力一下子消失了。我们在竖井中央搂紧对方，在水里一圈圈旋转飘着。

而竖井迅速充满了水！

随着水流注入，我们也浮了起来。我都能看到竖井的圆顶了。这是段开口的管子。看起来真的很窄……几乎只能容下一只小马通过。噪声越来越大，她深吸一口气，低下身子。我嗖的一下被推进了管道。向上……向上，向上，再向上，水流的压力越来越大。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伴随一声金属的爆裂声，我又飞到了空中。在急流中翻滚了好一会儿，终于滑落下来，仰面着地。晨辉扑通一下倒在我旁边，边咳边大口吐着水。她的步枪尾端被压成了l形。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修好。我仰头看向灰色的云层，在此刻做了我最该做的事情。

在这条坑坑洼洼的街道中央，我笑个不停，嘲笑自己的愚蠢。

一位老马轻笑着，“哦，老天！你们二位的登场方式可真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