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估计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不知还要下多久。唉,明年少点雪吧。”
陈慈掀开车帘看着漫天的雪花自语,官道上,行人少许,更多是挂着各式各样灯笼的马车,瞧着比他自己乘坐的要豪华和显眼。相比起十年前被弹劾辞官离京返乡的景象。同样是大雪天,不同的是他当年与陌生人拼坐马车,如今一人一车,前后跟着皇主特派的侍卫保护,暗里还有大名鼎鼎的赤骥卫。
十年啊,一晃而过。
“大人,前面就是上棠县了。”赶车的护卫提醒道。
陈慈回过神,说道:“先找家客栈落脚,明日再去县衙。”
赶车的护卫应了声“好”,继续专注赶车,由于此行不宜招摇,陈慈等人全部便服打扮,乘坐的马车外观很是普通,不易引起注意。
事先得知消息的姚灿和沈勖分别命人在城门口守候。直至天黑,城门紧闭,他们意识到陈慈应该早已进城,于是又吩咐手下连夜打探出他住在哪家客栈。
临近新年,客栈生意爆好,赚得就是过节过年期间的钱。真要一家一家地问,难度不算大。有些客栈店满,不收租客;而陈慈一行人人数不会少,京都说话的口音与上棠县有出入,入住的时候店里掌柜和店小二有点印象。
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能想到的,陈慈岂能想不到,从京都先行出发的护卫随从已在城中租好房子。
不接受任何一方的“好意”,尽量只在做事时与双方接触,如此做法有利于他此行的目的。
赵豪收摊回家洗完澡又出门,哼着小调,大胆地走进热闹会所。
暗中跟踪他的半兽族密探们稍微犹豫片刻,没再跟进去,躲在不起眼由昏暗的巷子里盯着门口。
其中一人开口低声说道:“如果龙副使没有怀疑他就好了。”
另一人讶然问何出此言。
“唉,难得找到同道中人,咱们跟了他两三天了,白天赚钱,晚上花光;白天辛苦,晚上快活。我佩服他,活得通透。”
“你的三观有问题。”另一人反驳道。
“错,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从哪里学的?”
欣赏赵豪的那名探子掏出一本薄薄的类似书籍的手册,道:“昨天捡到的,好像是一名同道中人不小心掉下的。”
“借我看看。”
“别弄坏了,看完还我。”
……
他们在新知识的海洋里迷路,殊不知赵豪已从热闹会所的暗门偷偷溜出,乔装打扮之后,左拐右拐来到一家民房前。
表明身份后,两个守卫回到原来的位置。
“赤骥卫赵豪见过陈大人。”
陈慈一点也不意外,招呼上茶后,两人竟寒暄起来。
“陈某打扰赵先生的雅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赵豪嘻嘻哈哈惯了,笑道:“陈大人客气了,我俗人一个,自知难登大雅之堂。您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陈慈笑着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咱俩不需客气,我虚长你十几岁,喊你赵老弟,你喊我一声老哥,如何?今晚冒昧请你过来,一半为公事,一半为我个人私事。”
赵豪不做犹豫,拱手道:“那我高攀了,陈老哥。您有话请说,只要是我知道的,绝不隐瞒,我不知道的,也会帮您去打探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有皇主和赵指挥使的手谕,陈慈不再惺惺作态,开诚布公道:“我奉皇主的命令来这里调查鸿胪寺卿沈勖是否在哪些方面越界,本地知县姚灿是个人物,不但参奏沈勖,连带华留司镇抚使薛奎也没放过。”
赵豪有些惊讶,他确确实实没想过姚灿有这么大的魄力。根据他的情报,姚灿和薛奎没有半点冲突,沈勖来到上棠县之后,两人打照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没听说发生过争吵,更别谈冲突了。
好端端地干嘛得罪他们?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沈勖打过他的姘妇。
君子一怒为红颜,这是姚灿付出了真感情啊,赵豪心想道。
“城里这些天确实不大平静,衙门差役和华留司的兄弟们日夜巡逻,搞得人心惶惶。我的日子更不好过,不是被衙役请去衙门喝茶,就是被薛奎找上门问东问西,刚才过来还被人跟踪呢。昨天开始,又有人不安好心四处传谣,说什么我们大靖要和大虞大宣打仗了,若非我知情,差点就信了。”赵豪笑着说完,仅仅隐瞒了姚灿和沈勖之间上不了台面的破事。
陈慈紧锁眉头,操控谣言的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引发民众恐慌还是另有企图。一时之间想不通,问赵豪有没有听到其他的谣言。
赵豪想了会儿,摇头表示没有。
陈慈看到他的回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两个眉毛紧紧地扭在一起,心想道:没道理啊,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反而到了地方郡县却平静许多。
赵豪静候一旁,没有出声打扰,文人想到的东西总要比武人多和复杂。
半晌后,陈慈终于开口拜托赵豪多加留意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以及是否有谣言尚未传开。
赵豪点头同意。
想不通地方,陈慈只得明天和双方会面之后再作思量。
公事差不多说完,开始谈及私事。
陈慈向赵豪打听起周成。
赵豪没直面回答,反问周成是不是得罪了陈慈的朋友或后辈。
“看样子,赵老弟和周成的关系不错啊。”陈慈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宛如一朵盛开的金菊。
见陈慈不像有恶意的样子,赵豪说出他和周成的关系。
“他现在在哪?”陈慈急切问道。
赵豪犯难了,四哥赵章和胡依依都在乌鸦领,倘若陈慈不请自去,他担心出意外,若是不慎走漏风声,四哥和周成必会被推上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