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虚弱颓唐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分昔日英姿飒爽的神君风度?
幼齿的孩童狠狠地叹了口气,去厨房烧开了水,端到屋子里给她擦净了脸和手。
思及来时,湖边接天莲叶的一片莲田,他往外去挖了几截藕,试着做了几碗莲藕粥,摆在飔音床头,待她醒后有东西可吃。
他不怎么放心,于是守在屋中。
一日一日的时间流转,他每日都备着碗清粥在床头。待她醒来,有食可用,不至于饿着。
终于在第二十七日,飔音醒来。
她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更辨不得白昼。
漫天虚无之中,她好似听见一些细微而有规律的声音,“哗啦,哗啦”一声又一声,似风似雨,轻柔地拂着。
她想找寻这声音的方向,却忽然停了,过了一会儿,昏暗中又轻轻地发出一丝声响,极为短促,这是、是翻书的声音。
可是,又哪来的翻书之声呢?
飔音睁开眼,模模糊糊见到流光水滑的鲛纱帐顶,这不是她的床。
她一时思绪纷乱,迷蒙的想着现下为何处。
扭头就看见屋子中央的案前,乖巧的静坐着个孩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书。
“阿玉?”飔音试探着询问,刚醒来,她的嗓音带了些喑哑,极为细弱,竟有股有气无力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脆弱一词,与她不衬。
她暗暗告诉自己,至多,至多只能今日如此。
今日过后,前事莫追。
“你终于醒了。”孩童侧头望向她,眼睛瞬时亮起,含笑的面容染上一丝期待已久的惊喜神色。
他走向前来,端了床头的粥打算倒掉,重新再做。飔音扯住他的衣袖拦下,接过一勺一勺喝着,边赞叹味道不错;待碗中空了,她一脸回味无穷地问还有没有。
玉冠珠转身离开,在厨房待了半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过来。
飔音喝了一口,奇怪道:“这碗怎么没有藕了?”
“因为刚才你已经吃过了,你说过的凡事都过犹不及哦。”玉冠珠露出小虎牙,暖暖一笑。
其实不过是,因“藕断丝连”,怕她触景生情罢了。
玉冠珠没问她为何弄成这副模样,也没跟她讲自己勤学苦练,只为了早点回来的心路历程;他只是体贴地侍候着她进食,而后撒娇地提出要她带他去看看霖源古泽。
飔音明白,这个玲珑剔透的小孩子只是换种方式,让她疏散心情罢了。
飖虚一别,她已数百年未见过这个孩子。
他长大了一些,不若小时候活泼,行事规行矩步,沉稳地像个小大人。唯一不变的,大概是依旧挂在他脸上的那抹笑容了。
飔音说他的厨艺好,莫不是飖虚如今,连厨艺一课都开设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回她是第一次下厨。
她摸了摸他的头,仰天长叹,果然还是天赋重要啊。
那段时间,飔音从各处搜罗来一些菜谱和食材,想着自己勤学苦练,总会有点起色罢。不然连个孩子都不如,她这长辈做的也不像样了。
在她端出来无数次焦黑、发硬、过咸、太酸、苦涩的食物之后,玉冠珠扶额,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从厨房拖出来,并禁止她进入厨房。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进入厨房,照着菜谱,依次做出一系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让飔音不得不服。
再之后,这个小大人般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个俊朗如玉的少年。
转眼,少年也将两万岁,快要长大成人了。
思绪飘得远了。
飔音捧着茶杯,欣慰地想着,两万岁成年礼,该送点什么给他好呢?
第二日,飔音早起,唤了声阿玉,久无人回应。她舒展着肩颈,经过厅堂,慢悠悠地晃到厨房。
厅内案上的莲花香远益清,沾上她的衣袂。
还冒着热气的锅中,温着一碗晶莹的莲藕清粥,并一小叠精巧的荷花酥。
谁说的来年再做?
飔音抿嘴笑着取了勺子,细细品尝,藕粥细绵软滑,温热入腹,驱散了水府晨间的湿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