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她端着杯莲芯茶淡淡品呷,抚了抚吃得饱饱的肚子,自言自语地叹道:“这回又得长几两肉呢?”
“无稽之谈,”玉冠珠从厨间出来,听得她这一句哀叹,不由笑了笑:“吃了我的饭,还要想这些,岂不是怪我。”
“是是是,都怪阿玉做饭太好吃,害我情不自禁吃太撑。”飔音笑着应他。
从前她对食之一事并不热衷,源于龙宫的厨子。
那掌勺亿万载的老人家,做饭讲究大气。不论小食或大宴,都是大盘大碗大杯大盏,满盛着大块的肉脯果品、酒水。他说如此,用餐者方能尽兴的大快朵颐。
但他因年事已高,味觉失调,做出的饭菜味道却更是一言难尽。
幼时换牙,飔音每每因咬不动而吃的少。
倪祯见状,得意洋洋地冲她扬了扬手中的冰晶匕首,慢条斯理地将食物小块小块的切分开来,举止优雅的用完每一餐。
于是她也学着如此,总算是能好好的吃下一顿饭。
在老厨子多年厨艺的培育下,飔音对食物的印始终停留在“饱腹”而已。
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出龙宫后,用餐更是随兴,食者可以是朝生之槿、春生之葵;饮者可以是,秋霜冬雪化为的净水。
若不是之后有了阿玉的存在,她恐会影响正在长身体的孩童,才找老厨子学了一手算不得厨艺的厨艺。
只是她这手厨艺,也没在阿玉身上露过几次。
反而是阿玉进飖虚后,头一次回来看她,给她做了一碗软滑爽口的莲藕粥。此后府中能有一餐正常的用饭,都是仰仗阿玉的厨艺。
也由此,开启了玉冠珠做饭方面的造诣,也打开了她对于吃之一事的新世界。
那年他五百岁,不过人间五六岁孩童般大小,眉间一点朱砂痣,长的俊朗可爱。
他天资聪颖,悟性颇高,凡所学皆比年纪相近的同窗进展更快,超越一众年满一千岁的师兄师姐。
几位夫子赞赏之余,商议着让他暂停休假一段时间,一者劝诫他修习切勿急功近利,二者也是顾及其他同修弟子的情绪。
玉冠珠面上波澜不惊,平静地回应,心下却窃喜不已。
他努力这么多,便是想早日完成课业,可以向掌教告假,回霖源探亲。
那日,天朗气清,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腾着云,回到霖源。
数百年未回,霖源一如记忆中的广袤万里,湖泽丰沛;千顷芙蕖经久盛开,红花映叶,浮翠流朱。
他兴高采烈地推开门,一阵厚重灰尘扑面而来。屋子里一片灰暗,了无生机,案上摆着几碟发霉的食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生活了
他蹙起一双隽秀的眉,而后就卷起袖子,拿了扫帚将整个府中悉数清扫了一番。
打理完卫生后,他从包袱中掏出几卷书,平和稳重地端坐着温习。
直至日薄西山,屋内光线渐暗,他这才从书册中抬头,清润如琉璃的眼睛凝视着远方,目及之处,始终不见有人归来。
玉冠珠自掌中结出一颗纯粹剔透的灯珠,置于灯盏之上。
顷刻间,满室明光,朗如白日。
他抱着书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爬上床盖好小被子睡下。
翌日,他是被一阵凉意冻醒的。
玉冠珠睁眼便看见自己只盖了被子的小小一角,大片的被褥全被卷在一旁。
四周还飘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淡淡酒气,朦胧的睡意顿时散尽,他骇然,连忙坐起,探手飞快地地掀起一角,看见半张泪痕遍布的脸,脸上还粘着几缕碎发。
另外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遮住了她脸上的深痕,正熟睡着。
那是飔音,她蜷曲着身子,双手环住身躯,一副伤后自我保护的脆弱模样。
怎么回事?竟然还走错到他的屋子了。
玉冠珠满脸疑惑地给她盖好了被子,起身见床边歪歪斜斜的躺着一个酒壶。
他震了一瞬,先是不可思议,他从小就知道她很厉害。
这天地间竟还有谁能伤到她,需得借酒消愁?
继而腾升起一股烦躁之意,是谁因为什么令她受了伤?
她昨日,哦不,或者说这段时间,她都去哪了,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