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正好让他在公主和全京城面前丢尽颜面!
届时圣上怪罪,将军府正好撇清关系。
是顾暄自己不懂礼数,她这个后母,可是管不了被赶出去的儿子!
张嬷嬷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发颤:“回夫人!老奴偷偷看了礼单,也亲眼见了那些抬出去的箱子!光是现银就装了满满十抬!都是官锭,足有万两之数!还有南海的龙眼珍珠,颗颗浑圆,足有鸽卵大小,串成的珠帘装了三大箱!
整株三尺高的红珊瑚宝树,各色蜀锦、云锦、苏绣贡缎,整整二十箱!金丝楠木、紫檀木的摆件、家具,不计其数!玉器、玛瑙、宝石盆景更是琳琅满目!那架势,简直比当年皇后娘娘的聘礼还要丰厚十倍!”
“哐当!”
姚霖手中的青花瓷盖碗再也拿捏不住,直直摔落在地。她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万两现银?三尺珊瑚?鸽卵珍珠?二十箱贡缎?!他顾暄一个被赶出去的废物,哪来的这些东西?啊?!”
顾暄这下,不仅没出丑,反而在京城大大地露了脸,圣上只会更加满意!
而她姚霖,作为名义上的母亲,不仅没沾到光,反而可能落个刻薄继子的名声!
顾暄被赶出府时,除了他生母那点嫁妆,几乎净身出户,他不可能有钱!
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晋南将军府的公中库房!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由她姚霖掌控原本属于顾暄生母曾氏的那些陪嫁!
“是他!一定是他!”姚霖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胸口剧烈起伏,“那个下贱胚子!那个贼!他偷了我的东西!他竟敢把府里的东西搬出去充他的脸面!那是我的,我的!”
“夫人息怒!”张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想搀扶。
“滚开!”姚霖猛地一把挥开张嬷嬷的手,如同疯魔了一般,抓起手边小几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粉彩花瓶,狠狠掼在地上。
“哗啦!”脆响刺耳,瓷片飞溅。
“顾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强盗!”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完全不顾形象,又抓起一个玉如意,再次狠狠砸向地面。
“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那是我的钱!我的东西!”她疯狂地抓起手边能看到的一切——茶壶、果盘、玉镇纸……乒乒乓乓地砸向地面。
整个房间瞬间一片狼藉,如同狂风过境。
张嬷嬷和闻声赶来的丫鬟们吓得面无人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查!给我去查库房!立刻!马上!”姚霖砸累了,披头散发,指着库房的方向,声音嘶哑地尖叫,“少了一件!我要剥了他的皮!”
将军府西偏院紧闭的门窗内,顾文渊瘫在窗边一张酸枝木圈椅上,整个人像抽掉了脊骨。
外间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咒骂,夹杂着瓷器砸在地面的脆响。
砰啷!
又是一声。
顾文渊眼皮都没抬,只用指尖捻着袍角,无意识地揉搓。
那响声一下下砸在耳膜上,也砸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家底。
“蠢妇!”他心里憋着的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正在发疯的母亲姚氏。
他烦躁地把头扭向窗外布满灰尘的纱屉。
院墙根下,一队蚂蚁正勤快地排着长队搬运食物碎屑。他盯得出神,心里那股怨恨却像毒藤一样疯长。
都怪母亲。
他心里恶狠狠地想,要是当年她再狠一点,在他那个便宜大哥顾暄还没冒头的时候就彻底踩死他,哪还会有今天这些破事?
非要装贤德,留了个祸患在眼皮子底下,结果养虎成患。
如今倒好,她自己除了撒泼砸东西,还能有什么本事?
又一声碎裂传来,听着像是砸了个上好官窑的瓷瓶。
顾文渊心头一抽,飞快地在心里估算着价格——少说五百两!
这够他悄悄出去在哪个销金窟里快活多久了?如今却只能听着银子变成碎片的声音。
大哥得了势,他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紧巴。
原本指望母亲手里的铺子生息,可自从大哥那个煞星奉皇命收走了曾家留下的管事和铺子,母亲剩下的那些买卖简直是江河日下,窟窿一个比一个大,全靠变卖些老底和田庄在苦苦支撑。
坐吃山空,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般挥霍。
顾文渊从袖袋里摸出几个铜钱,无聊地拨弄。铜钱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和窗外持续的咒骂与摔砸声交织,吵得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