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敢说不知道?何师姐,你负责汇总我传回来的消息交给城隍庙那个卖菜的老头,让他传给倭寇,周萌,每次接头用的暗号香囊不都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吗?”
宋小琦字字泣血,目露凶光。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周萌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起来。
何慧萍的脸色也终于变了,端庄的表象出现裂痕,眼神锐利如刀,厉声呵斥:“宋小琦,你休要疯狗乱咬人!攀诬师门可是罪加一等!”
然而宋小琦这番话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引爆了全场。
“什么?花非柳亲自下令?”
“锦绣山庄果然和倭寇有勾结!”
“我就说……原来是蛇鼠一窝!”
各派代表看向何慧萍三人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赤裸裸的敌意和杀机。
王桢一直呆滞地听着,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状若疯癫的宋小琦,又看看惊慌失措的周萌和脸色铁青的何慧萍,最后猛地看向主位上眼神冰冷的掌门真人……
偌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羞耻如海啸般将他吞噬。
“贱人!!”
王桢目眦欲裂,被绳索捆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挣扎起来,他双眼赤红地瞪着宋小琦,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生吞活剥。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没爱过我!你只是利用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拼命扭动身躯,试图扑向近在咫尺的宋小琦。
宋小琦也豁出去了,对着状若癫狂的王桢尖声反唇相讥:“蠢货!明明是你自己色迷心窍,活该!像你这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废物,死一百次也不冤!”
一时间,这对不久前还在密林里卿卿我我的小情人宛若两条互相撕咬的疯狗,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场面讽刺到了极点。
就在这沸反盈天的混乱中,一个饱含怨毒的女声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乍然响起,压过了场中的嘈杂:
“伪君子!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薛清宁不知何时挣脱了唐门女弟子的压制,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
她伸手指着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卫莲,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讨公道,要严惩叛徒,那为什么放任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我锦绣山庄十几个姐妹的血还没干呢!他卫莲手上沾满了我同门的血,你们为什么不敢动他?就因为他是唐晰的亲传弟子?就因为你们怕了唐门?!”
她歇斯底里的控诉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卫莲身上。
一直垂着眼睑,置身事外的卫莲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暴跳如雷的薛清宁。
主位上,司玉衡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
他看向情绪失控的薛清宁,又看了一眼角落里平静到漠然的卫莲,迟疑一阵,低声道:
“终南山血案,非卫莲所为。”
他顿了顿,似在积攒力气,又似在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经历,语气平稳地叙述:“那日,本座在终南山后山恰遇罗刹教风间雾欲将重伤的卫莲带走,本座出手阻拦,风间雾遁走。”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武当掌门泰山北斗的威压:“凶手乃是风间雾本人,意在嫁祸,挑起唐门与锦绣山庄之争,从中渔利,此等拙劣伎俩,诸位细思当日案发前后种种不合情理之处,自当明了。”
司玉衡的话如定海神针,顷刻便压下了因薛清宁指控而起的波澜。
各派掌门纷纷点头,看向薛清宁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听见没有?希微真人亲口作证!”
“罗刹教的易容术天下皆知,这手段都用过几次了!”
“被仇恨冲昏了头,愚不可及!”
薛清宁浑身颤抖,司玉衡的证言狠狠砸碎了她心中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仇恨幻象。
“不……不是的!是他……就是他!”薛清宁眼神涣散地喃喃着,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地。
何慧萍和周萌则抓住机会再次辩解起来,反复强调锦绣山庄的清白和不知情,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已经疯癫的宋小琦。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吵吵嚷嚷的争执和推诿声中。
卫莲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薛清宁崩溃的瘫倒,何慧萍苍白无力的辩解,周萌惊恐的撇清,王桢和宋小琦的互相撕咬,各派掌门或愤怒或鄙夷的议论……
一股难以忍受的厌倦感涌上心头,这些无休止的推诿、指控、仇恨……在他不断流逝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
他无声地站起身,衣袍拂过木凳,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再看主位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始终落在他身上的司玉衡一眼。
他穿过那些还在为锦绣山庄是否知情而争论不休的各派代表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充斥着背叛、推诿与无解仇恨的喧嚣之地。
司玉衡的目光越过争吵不休的众人,追随着那道融入光中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