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侯府东厢院内,风声紧闭,门窗皆落锁,屋中气氛冷得能冻住呼吸。
湛丞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中,手中把玩着一柄细柄黑扇,神色淡淡,眼尾微垂,像极了在打量一件无趣的东西。
而对面的湛陵,终于在时隔数日后露面,只不过不再是往日里温润端方的模样。
他换了一身月白织金的窄袍,金线勾纹隐隐,眼角却带着一点近乎张狂的弧度,整个人的气息像是洗去了伪装。
他靠坐在椅中,双腿微分,手指随意地敲着扶手,眯着眼睛,语气带笑却冷得发寒。
屋内无旁人,两人却一直沉默着。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先开口。
空气像是被冻住,一触即碎,杀意不明,却又若隐若现。
湛陵唇角挑得更高了些,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乐子,他偏了偏头,眼神极轻地扫过湛丞:“真是厉害啊,二弟……你把整个京城都搅起来了。”
湛丞没有理他,只是低头弹了弹扇骨,嗤笑了一声,那声笑没有情绪,像是看不进任何东西。
湛陵低低一笑,声音含着讥诮与恶意:“哦不,现在不该叫你二弟了……应该叫你——前太子殿下?”
他说着最后几个字时,刻意压低了语调,像是要一点点将尘封多年的旧事从骨缝里剜出来,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恶趣味的挑衅。
湛丞终于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道:“那是我父王的称号。”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嗓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湛陵闻言啧了一声,靠回椅背,笑得更甚,眼里却带了点阴冷的锐意。
“行吧。”他说着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在屋内慢慢踱步,“你想要药材,是吧?这城里的通道我可以帮你开,南郊的三百批车队,也能归你调遣。”
他走到湛丞面前,低头俯视,嗓音忽然沉了下来:“但沈姝,得给我。”
空气猛地静止。
湛丞眼神微动,冷冷一笑:“你也配?”
湛陵轻啧一声,慢悠悠转过身,语气却冷得吓人:“现在是我,所以还能跟你讲条件,还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他回头,眼神陡然阴沉,眼角的笑意像刀刃那样划人:“要是换了他……呵,那可就不是只要沈姝这么简单了。除了她,整个侯府、你所有的谋划,他都会拆得干干净净。”
他顿了顿,嘴角轻轻一挑,似乎在享受湛丞眼底那一瞬骤寒的情绪:“而我,只要沈姝一个人,不够意思吗?”
湛丞的指节无声握紧,眼底翻涌着阴沉杀意。
湛陵却没停,嗓音低缓地补上一句:“你护得了一时,可护不了一世。而且你应该知道她不乐意留在你身边吧?你……”
话音未落,只听“铛——”的一声清响,寒光乍现。
一柄匕首不知从何处掷出,狠狠插在湛陵面前的石桌上,刀锋深嵌,剑意未散。
湛丞终于抬起眼,语气冷得像千年冰窖:“你可以再说试试。”
湛陵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手指一挑,起身作势要送客,声音还算礼貌:“既然谈不拢,那你还是请回吧。”
可他才转身半步,就听见身后一声轻响。
湛丞将一张叠好的药方丢到了他桌上,语气不轻不重:“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现在拿去。”
湛陵动作一顿,转回身来,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他抬手拾起,展开的一瞬,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那是一份连他梦里都渴望的方子,几次派人暗查都无果的独门秘方,此刻就这么被他亲手握住,纸张上的墨迹还未完全风干。
湛陵低头看了几眼,薄唇轻轻一勾,却又将方子缓缓折起,重新放回桌上。
“只能换一半,”他说,“这不如沈姝重要。”
……
沈姝脑子飞快地转着。
她正在使劲回忆那本狗血小说的剧情。
还真给她想起来了一个关键点。
原书里有一句被她当时嫌弃啰嗦直接跳过去的旁白:“若非内线泄密,北线粮药遭拦,旧党之谋或可成功。”
这不是写的就是湛丞现在的状况吗!
而且那“内线叛徒”绝对是关键,是导致湛丞最后功亏一篑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姝不知道这个叛徒是谁,可这事要是告诉湛丞,他肯定能查出来!
她焦虑等待湛丞过来找自己,心里面逐渐不耐烦起来。
关键时候都能随叫随到的人,这回倒是人影都没了!
“真是的,该来的时候不来,”她低声嘀咕,“我还有重要事要说呢……”
偏偏这时,外头进来一位挺拔英气的女侍卫,是她前几天见过的那个——时令。
时令一身甲衣,目光清亮,气势不凡,见她坐在那里皱眉不语,也不多问,只是躬身笑道:“主子白天有事出门了,沈姑娘不必忧心,晚上主子一定会回来陪您用膳。”
“……你确定他晚上会来?”她语气怀疑。
“属下以性命担保。”时令神情认真道,像在承诺天大军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