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响马哨落了第一场雪。
奉天有消息传来,刚任奉天警局副局长的林元魁,被一撸到底,成了一介草民。
据说在他家中,翻出来的金条和大洋都得用筐抬,另有罪证,均是哈尔滨赵炎家那些别墅产权证。
唐枭一年前举起来的这步棋,终于落子,张军长更是盆满钵满。
没能杀了这厮,甚是遗憾,却不意外。
毕竟人家有张景惠这位大舅哥,大帅再不得意他,也要留几分面子,家可以抄,官职可以免,人却不能杀!
或许这也是他们把兄弟之间的约定,只是不足外人道了。
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林元魁被象征性的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既然没有了官职,以后再慢慢玩死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过半日,便将这座关东小镇裹了起来。
东西南北四条主道,连同交汇处的街心花园,都覆上了厚厚一层洁白松软的雪毯。
道路两侧鳞次栉比的二层店铺,飞檐翘角、雕花木窗,此刻也戴上了素雅的雪帽。
朱漆的栏杆、悬挂的招牌,在雪幕中透出沉稳的暖色。
店铺门前的石阶被勤快的伙计清扫出来,又很快被新雪轻轻覆盖。
唐枭穿着厚实的军呢大衣,棉军帽上已经落了一层细雪。
他右手挽着孩儿他娘,左手牵着三岁大的儿子。
小家伙裹得像个小棉球,戴着虎头帽,小皮靴在雪地上踩出歪歪扭扭的印子,新奇地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伸出戴着厚厚手套的小手去接。
鹤顶红围着一袭银狐毛领的披风,身姿依旧挺拔,面容在飞舞的雪花和毛领的簇拥下显得格外清丽,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目光不时落在蹦跳的儿子身上。
一家三口沿着北街主道,踏着新雪,一路往南向街心花园缓步走着。
杜小山等六个人远远跟着。
按理说在响马哨镇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职责所在,还是要小心。
“唐将军,下雪天还遛弯儿啊?”山货铺的老板正往门楣上挂挡雪的毡帘,瞧见他们,立刻笑着高声招呼,嘴里呼出大团白气。
唐枭点头微笑:“是啊,赵掌柜,孩子头回见这么大的雪,带他出来瞅瞅。”
“好!瑞雪兆丰年呐!”赵掌柜乐呵呵地回应。
“夫人,带柱子出来玩雪啦?”对面裁缝铺的老板娘倚着门框,手里捧着暖炉,也笑着招呼。
鹤顶红颔首,温声道:“张婶,天冷,您也注意保暖。”
“哎,暖和着呢!看小柱子,多欢实!”张婶看着努力在雪地里疯跑的小家伙,满脸慈爱。
北街也租售出一半了,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路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旁边的铺子里传出。
铁匠铺炉火正旺,映得门口一片红光,热气融化了门前一小圈雪。
系着厚皮围裙的王铁匠刚歇下手里的锤,抹了把汗,瞧见唐枭一家,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粗着嗓子喊:
“师长!嫂子!带小少爷赏雪呢?”
“王师傅,辛苦!”唐枭应道,“这雪一下,炉火更旺了吧?”
“那是!正好给咱镇里乡亲多打几把好锄头!”王铁匠声音洪亮,带着自豪。
不时有穿着厚棉袄的镇民或挎着篮子的妇人匆匆走过,看到唐枭一家,都纷纷停下脚步,热情地招呼着:
“将军好!”
“夫人好!”
“小柱子,冷不冷啊?”
“……”
唐枭一一颔首回应,鹤顶红也温婉地点头致意。
柱子则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些熟悉又亲切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