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霞悠悠转醒,双眼迷茫:“好了吗?”
老掌柜连连拱手:“好啦,好啦!您可真是活神仙啊!姑娘贵姓?”
“哦,我姓丁!”丁大霞下了炕。
“丁大仙儿,犬子这是怎么了?”老掌柜又问。
丁大霞看向了少东家:“你是不是答应过哪家姑娘,说好了娶人家,结果撂爪儿就忘了?”
少东家‘唰’的一下,脸就白了!
这一下可炸了锅,围观的人全挤上来,这个喊丁大仙给我家看看,那个叫大仙儿救救我老娘。
丁大霞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高深。
掸了掸衣裳,悠悠道:“老仙家累了,明日再请吧!”
老掌柜连忙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少东家犹犹豫豫说,他在佳木斯怡春院答应娶一个清倌儿,后来又看中了另一个姑娘。
万万没想到,那个清倌儿性子太烈,竟然投江死了。
人群哗然。
丁大霞说了句造孽呀,拎起鼓往外走,铜铃哗啦哗啦响,身后跟了一长串看热闹的。
从那以后,丁大仙儿的名气算是扬了出去。
遗憾的是,这丫头越跳越放开了,嘴里的请神调儿也越来越不着调。
张铁匠两口子忙去了,丁大霞也没闲着,从鼓鼓囊囊的布口袋里往外掏家伙什:两件花被罩改成的长袍子,一串铜铃,几道黄符,还有个小布偶,看着怪瘆人的。
天刚擦黑,法事开始了。
她在张家厨房里摆了个简易神坛,供上烧鸡、白酒和几个面果子。
贾宝鱼重新帮张家写了个灶王爷的牌位立好,随后和她一样,也穿上了那件花袍子。
丁大霞头上还插了几根野鸡毛,活像只成了精的胖山鸡。
对她这身打扮,小刀的姐姐盛秋莲颇有微词,说自己看过老马两口子跳神儿,人家穿得可正式了,你这个太业余!
丁大霞听后直翻白眼儿,说那些都是表面工作,能请下神儿就是能耐!
“都退后点啊,要请神了!”丁大霞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坐在了长条凳子上,先是慢悠悠地摇了几下铃铛,随后就看向了一旁愁眉苦脸的贾宝鱼。
“嘎哈呢?敲鼓啊!”丁大仙儿怒了。
贾宝鱼连忙答应一声,扬起手里的羊蹄子,咚哩咙咚,敲起了那面羊皮鼓,开口便唱:
“哎哎哎——呀!
红日滚滚呐落西山,
家家户户就把门关;
绣女放下盘龙线,
二八佳人就挑珠帘呐;
金灯要点,银灯端,
金灯点到了九龙口,
银灯点到神堂前呐;
九江口好比风水地,
神堂好比卧仙潭;
今天弟子铺军队,
请请威王下高山,哎——”
贾宝鱼唱的有滋有味,丁大霞两只手拄着自己的膝盖,先是低下了脑袋,随后开始摇。
越摇越快,越摇越快……
张李氏害怕了,小声问:“他爹,不能把脑袋晃下来吧?”
张铁匠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就听丁大仙张了嘴:
“我颠儿又颠儿,蹿又蹿儿,毛驴崴进了酸菜缸;
黄仙卡在门框边儿,要问我是哪一个?
张大帅他二姨干弟弟的姑表侄儿媳妇……哎……呀,哎呀呀……”
接着,她的身子也开始左右摇摆,像只风中摇曳的花大姐。
花大姐,是东北人对瓢虫的爱称。
“关外十八铺子的老仙听分明:
西屋王婆的裹脚布,
东院李拐子的铁拐钉,
北巷澡堂搓灰神,
南街当铺那个算盘精——”
再接着,丁大霞嗓子出现了破音:“您要是不来显个灵,姑娘俺就变成个烦人精,哎——嗨,哎嗨——呀!”
后几句张铁匠听明白了,不由得开始挠起了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