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列中途只停了一次,加煤加水。
汽笛声刺破冻土,铁轮碾碎残雪,窗外莽原渐次铺展。
白桦林梢头还悬着去冬的冰凌,黑土地裸露处好似泛着铁锈般的淤血,电线杆在雪原上排成溃散的队列。
掠过一座无名小站,茅草屋顶下歪斜的柞木岗子前,裹着羊皮袄的老兵卒蹲在屋前呵出阵阵白雾,未及消散便被火车蒸汽吞没,呛得他跳着跛脚骂娘。
过了海拉尔城,天地豁然开阔。
呼伦贝尔的草浪尚未返青,如万千倒毙战马的鬃毛,随蒸汽机车的喘息微微震颤。
唐枭望着窗外,想起结拜大哥韩苍穹,不知他近况如何。
二十小时后,专列奉命停在了额伦察布湖东岸,此处距满洲里站尚远,为避人耳目,低调行事。
随行步兵旅一团三个营共1200人,半数新兵分散各连,士兵列队下车,虽多未见过草原,却在军法处长王福生虎视下噤若寒蝉。
有些老兵不服气,但旅长和师长都在,谁也不敢太过放肆。
秦川亲自牵出唐枭坐骑。
‘踏雪’嗅到了家乡的气息,昂首嘶鸣,猛地挣断缰绳绝尘而去,转眼化作黑点。
秦川急得跺脚,却不敢鸣枪。
唐枭大笑下车,二指衔唇吹响呼哨,黑点瞬息逼近,惊得列队士兵瞠目结舌,早闻师长有宝马,未料竟快逾子弹。
部队携足干粮,北行一日后,才进入苏俄山区。
无路可循,行军迟缓。
三日后得见铁路,自满洲里蜿蜒入山,向西北无尽延伸。
林中休整时,陈卫熊啃着干馒头说:“满洲里地势平坦藏不住货,张宗昌当年所得必是弃车。”
唐枭颔首,推测军火或卸藏于铁道两侧群山。
士兵分两队沿铁轨两侧搜山,为避苏军耳目,每进一里必先遣侦察。
山间朔风裹挟残冬,阳面积雪消融,背阴处犹存黑雪咯吱作响。
这一找,转眼就草长莺飞,粮尽则以猎充饥,幸好有黄羊、狍子野味遍地,却始终未见伊万残匪踪迹。
这日,侦察兵报称发现宿营痕迹,唐枭等人断定是伊万那些人所留,撤离已逾月余。
秦川有些担心:“是不是过于深入了?可别惊动了苏军。”
唐枭同意止步休整。
三人商议时,秦川疑军火或已被运走,陈卫熊说炮车必定会留下痕迹。
唐枭思来想去,觉得方向错了,若在满洲里以东草原卸车呢?
陈卫熊却说,草原埋炮,很难不被牧民发现。
可唐枭还是觉得方向错了,毕竟已经找了这么久,于是决定沿铁路线往回走。
当部队到达最开始遇到铁路线位置后,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沿原路返回;
二是沿着铁路线出大山。
出了山步行一天路程,就是满洲里城了。
原路返回毫无意义。
唐枭拍板儿,沿铁路线出山!
三天后。
再有几里地,前面就要出山了,如果再找不到,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就算唐枭猜对了,这批军火专列驶过了满洲里城,埋在了草原上,可三年过去了,去哪儿找?
传说成吉思汗下葬后,为确保陵墓地址不外泄,数千工人全部被殉葬。
之后,又驱使数千匹战马践踏墓地,使其在一年之后与周围的草原无异,再亦难以识别,这种严密的措施,也使成吉思汗的陵墓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那批军火肯定不至于如此操作,可毕竟三年过去了,如果真埋在了草原上,肯定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