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的天津,虽说温度与哈尔滨相比尚有些差距,可凛冽的寒风依旧如刀割般刺骨,每一阵风呼啸过来,都会沿着厚厚的棉衣下摆和脖领子往里灌,进了皮肉,再往骨缝里钻。
坐落在南市广兴大街大兴里的天宝班大院里,却是一片火热。
小秀月路上介绍过,说这里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天津卫各界人士、三教九流几乎都到了。
小秀月是冒着风险偷跑出来的,不能和他们一起走正门。
小刀送她到的后院,进去前抱住了她,在耳边悄声说:“谢谢你。”
小丫头还是个清倌人,羞红着脸,转身跑进去了。
小刀怅然若失。
两天前,他来这里找人,当时陪他的就是小秀月。
两个人身世差不多,越聊越是投机,临走前,小刀把两张画像给她看了,又叮嘱如果发现了这两个人,就去估衣街的海盛旅馆找他。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还真跑去了旅店告诉他。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从小在桃花巷长大的小刀始终觉得,市井中有情有义的人才多,而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大多心黑。
情义二字看人,从不分行业。
天宝班大院门前车水马龙,至少停了几十辆黄包车,还有些马车和黑色的铁壳子洋汽车,客人们出来进去,车夫们聚在一起抽烟聊天,人声嘈杂的像菜市场一样。
陈卫熊感叹,西天宝果然是天津卫一等一的窑子,这场面真不是百花楼能比得了的。
台阶上,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叼着烟,抱着肩膀。
陈卫熊迈步上前,操着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大咧咧道:“今儿——怎么消费呀?”
一个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唐枭他们,这才说:“介姑娘都没咧呀,没辙,就只能打打茶围看比赛呗,一人掏一块大洋,嘿,介倒霉德行的,几点了才来,哈哈。”
唐枭有些火起,奶奶个腿儿,来消费就是大爷,他竟然还敢骂几个人‘倒霉德行’,这在百花楼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卫熊也冷下了脸,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掏出七块大洋往这小子手上一拍:“晚上吃屎了吧?丫嘴巴以后干净一些!”
四名保镖脸色难看起来,刚要发火,就见陈卫熊回过身儿,点头哈腰地朝着唐枭一伸手:“贝勒爷,您老请!”
四个人相互瞅了瞅,没敢动粗。
这年头躲到天津卫的满清遗老遗少太多,这些人中,有的是真落魄,街头要饭都不新鲜!可也有人能量很大,不只是有钱,认识的人更是手眼通天。
这种人轻易不能得罪,不然就是个麻烦。
唐枭穿的真一般,一件深棕色棉马褂,光着头,也没戴帽子,可这两年他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整个人自然而然就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虽说暂时还谈不上什么上位者的气质,可此时加上赵木他们众星捧月的场面,无形中又抬高了几分,让这些保镖不敢小觑。
四名保镖分开左右,唐枭背着手往台阶上走,刚要迈门槛,腰间一把驳壳枪就掉在了地上。
啪!
手枪砸在了高高的门槛上,又跌落在了地上。
他没有去捡,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斜了一眼先前出言不逊的小子,不耐烦道:“哟嘿!丫瞅啥呢?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啊?没瞅见这玩意儿掉地上了嘛,麻溜儿地帮爷捡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