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李四那即将被虚无同化的意志,猛地一震。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个传令兵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个新兵蛋-子后来给他点的长生牌位。
“我……我没输光……”李四的意志,重新凝实。
对面的“反面士兵”,那套完美的虚无逻辑,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它的故事里,没有这些变量。
与此同时,王二麻子的意志,已经主动迎向了那个“反面赌徒”。
“你说得对,老子就是烂命一条,赢和输,都是个屁。”
王二麻子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可老子在赌桌上,把最后一个铜板输光的时候,旁边那个卖馄饨的老张,偷偷塞给了我一碗。”
“他说,赌输了,天没塌,先填饱肚子。”
王二-麻-子的意志,投射出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老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碗馄饨的味儿。”
“你懂个屁的输赢。你连一碗馄饨都没吃过。”
那个“反面赌徒”手里的空白骰子,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它的虚无,无法理解一碗馄饨的“价值”。
一个接一个。
账房先生不再说自己算错了账,而是说那个错误的数字,阴差阳错地让一个恶霸入狱。
镖师张三不再说自己死在半路,而是说他的尸体,为后来人标明了那条路上最危险的陷阱。
他们不再辩解。
他们开始讲述。
讲述他们那些失败故事里,那些不合逻辑的、乱七八糟的、充满了烟火气的细节。
那些藏在巨大失败里的,微小到可笑的“意义”。
那些“反面故事”,那些由纯粹恶意和冰冷逻辑构建的仿制品,在这股混乱、真实、不讲道理的“垃圾话”面前,节节败退。
它们开始溶解。
不是被击碎,而是像冰雪遇上了滚油,滋啦作响地消融,化为乌有。
那片翻滚的、愤怒的虚无,平息了。
它退回了更深的黑暗中。
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寂静,重新笼罩了整个空间。
“威胁……解除。”左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不。”将军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它在观察。”
“它在学习。”
“它学会了,什么是‘故事’。”
一股巨大的虚弱感,席卷了整个集体意识。
刚刚那场“垃圾话”对喷,看似赢了,却比任何一次正面冲撞的消耗都大。
因为他们,是把自己的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剖开来,当成了武器。
“妈的……”王二麻子的声音,第一次没了底气,“咱们刚刚……是不是把老底都给它看光了?”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这个问题,让所有灵魂都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在他们共同构成的意识海洋中心。
在那个作为熔炉核心的位置。
秦川的意志,像一朵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着。
他承担了所有人的反击,也承担了所有人的虚弱。
第一次。
一个不属于“我们”,只属于“我”的念头,在他那快要被撕裂的意识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