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王府梧桐院的铜炉燃着银丝炭,青黛将最后一盆暖水注入浴桶,水汽裹着玫瑰香漫上窗棂。
云曈坐在镜前卸着珠钗,乌发垂落。
“你们按计划出发,我留府中即可。”
她望着镜中青黛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划过妆台边缘。
紫鹃将并蒂莲浴衣搭在屏风,流苏轻晃与廊下风铃共鸣。
“夫人若有事,可随时传唤。”
两人福身退至门口,铜灯将她们的影子投在青砖上,与窗内云曈的身影叠成三重光晕。
关门刹那,风中飘来极淡的松烟香,正是萧砚亭的气息。
屏风后水汽氤氲,云曈解带坐入浴桶,温水漫过肩头时听见脚步声。
萧砚亭推门而入,玄色大氅落雪在烛火下化水,蟒纹锦袍泛着柔光:“听闻青黛要去听松居?”
他径直越过屏风,却在靠近时刻意停在三步之外。
云曈抬眸望他,指尖无意识绞着湿发,见他蹲身时膝头蹭到浴桶边缘回道:“那里玉兰花今年开得早。”
她声线藏在水汽里,萧砚亭走向前,伸手拂开她额前湿发,指腹擦过鬓角时微微发抖,袖口蟒纹锦缎扫过浴桶边缘。
云曈偏头避开,发尾水珠砸在他手背上,他却似未察觉,忽而轻笑一声:“今日怎不带我去艳红楼吃茶?莫不是怕我被头牌勾了魂?”
指尖捏起漂浮的玫瑰浴盐,晶盐在掌心融化时,他故意凑近半分,松烟香混着水汽将她笼罩。
“王爷何时关心起我的行踪了?”
她顿住解发的手,指腹掐进浴桶边缘的雕花。
烛火下他瞳孔微缩,竟在她直视的瞬间退后半步,玄色大氅扫过青砖时带起风,将屏风上悬挂的并蒂莲帷幔吹得扬起一角。
窗外梧桐叶扑簌簌落雪,他喉结滚动着未语,指尖却悄然抚上她常触的浴桶雕花。
忽然间他执起檀木梳篦,梳齿划过发丝的力道轻得像羽毛:“这不担心夫人安危,毕竟……”
“艳红楼可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他的声音沉在水汽里,梳篦穿过发间的动作顿了顿,指腹擦过她耳后时,云曈清晰感受到那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爷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是去跟好友吃个茶。”
她任湿发垂落,发尾扫过他覆在桶沿的手背。
“夫人不是去查案去吗?”
他忽然按住她微动的肩,檀木梳篦停在发尾。
“王爷,你的手,还请自重。”
她偏头看向那只按在肩头的手,玄色衣袖的滚边蹭过她浸在水中的锁骨。
他低笑一声松开手,指尖划过她发梢时带走一串水珠:“那夫人可有在艳红楼找到线索?”
云曈耸肩叹息:“没有,不过是个普通酒楼。王爷可有线索赐教?”
他取过发膜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沾着的乳白膏体滴入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夫人不是让我别插手吗?”
说着便将发膜揉进发丝,指腹在头皮上打圈:“不过……”
他凑近,松烟香裹着水汽将她笼罩,“无意间查到艳红楼掌柜阮茶的事。”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她感到他指腹的颤抖:“听说她曾是北金商队的舞姬……”
梳篦停在发尾,他的掌心贴着她后颈,那里正是阮茶脖子显露针孔的位置。
云曈望着水中交叠的倒影,见他喉结滚动,忽然开口:“北金舞姬为何会在这开酒楼?”
她偏头避开,发间玉簪擦过他下颌,“王爷可知她后颈的针孔?”
“夫人真聪明,这么快就找到那针孔。”他动作一顿,指腹在她后颈轻轻画圈。
云曈摇头:“不过是她主动给机会罢了。”
“若不是她撩发时动作夸张,我怎会看见后颈的针孔?又怎知隔壁雅间是北金领队?”
“正因夫人值得信赖,她才会选你。”
他轻拍她肩膀,玄色衣袖扫过水面时,云曈瞥见他腕间若隐若现的淡青痕迹。
“王爷真看得起我。”
她轻笑转身,温水晃过肩头,“既然是前舞姬,为何脸上有北金叛徒的烙印?“
没等他回答,她便径直说出猜测:
“莫不是自己逃出来的?商队给她烙下疤痕,如今艳红楼明面上是酒楼,暗地里却是北金商队的交易点。”
萧砚亭沉默片刻,忽而低叹:“夫人如此聪慧,倒让为夫不知如何自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