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公子!”
两人相视而笑时,忽有小厮神色慌张地疾步而入。
“徐三公子!京郊驿站急报,徐二公子押运粮草的船队在淮水遭遇水匪,所运粮草悉数被劫!”
徐玉握着程朝的手骤然收紧,程朝磨墨的手一顿又继续磨。
徐琅珩此去督运粮草,分明是徐琅玕精心设局调离,如今突生变故,徐玉与徐家逃不了
程朝下意识看向榻上熟睡的蓉儿,小姑娘怀中还抱着未吃完的糖渍梅子,手上捏着自己给她画上梅花的白瓷瓶,全然不知外界已风云突变。
“备马!我即刻入宫面圣。”
徐玉起身时带落了案上的宣纸,未干的墨迹在风中挣扎像无数被斩首的鹤颈徒劳地颤动。
“阿阳,近日莫要出府,琼琚阁务必严加守卫。”
程朝还未来得及回应,徐玉已大步离去,靴底踏过青砖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是啊,琼琚阁务必严加守卫呢。
窗外刮起狂风吹得窗棂吱呀作响,案头蓉儿胡乱涂鸦的画纸被卷起,正巧盖住了她新写的字帖。
母亲
骤雨扑窗的刹那,蓉儿睁开眼,她与程朝对视的瞬间,琥珀色瞳孔闪过决然。
冽锋院朱门虚掩,蓉儿跌跌撞撞扑到床前,裙摆沾满泥泞。
“母亲!”
她摇晃着昏迷的林愫,腕间银铃撞出急切的碎响。
“谁让你来的”
林愫睫毛轻颤,眼底映出女儿发间歪斜的珍珠。
“母亲,爹爹不在府里。”
蓉儿慌忙掏出藏在袖中的白瓷瓶,将解药倾入母亲口中:“我刚把那群护卫都迷晕了,母亲你走吧。”
软榻吱呀作响,银铃铃舌卡住无声,蓉儿跪坐在她膝边解着脚踝的软绳。
“蓉儿”
林愫抓住她手腕,这个曾被她视作孽种的孩子,这个险些被她掐断脖颈的孩子,此刻竟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母亲,蓉儿知道你不快乐”
软绳落地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
“就算母亲不爱蓉儿,蓉儿也不想失去母亲。”
林愫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她曾经最恨的孩子,如今救了自己
她的女儿流着泪,第一次抱住她:“母亲,蓉儿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母亲,蓉儿这样做”
蓉儿仰起小脸,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水痕:“你是不是就会像爱偃儿哥哥一般爱蓉儿,哪怕就一会。”
林愫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向虚掩的房门,雨丝顺着门槛漫进来打湿了裙摆。
她还这么小啊
这么小就参与了世间最肮脏之事。
临迈出门前,她忽然回头对着榻上蜷缩的小小身影:“对不起”
蓉儿抱紧膝头,将脸埋进湿润的裙摆,这一夜,她放走了心心念念的母亲,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愫踉跄着奔出冽锋院,雨幕中忽见玄色身影立于门畔,那人手持竹骨伞,墨色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姑娘,快随我来!”
萧溯掷出手中伞骨,精准击灭廊下灯笼,黑暗瞬间吞没两人身影,他揽住林愫腰身跃上青瓦。
林愫顾不上恐惧,蓉儿是从何处弄的解药,又是何处弄的迷药,还学会在茶水下毒迷晕护卫今夜有人助她逃跑。
“追!”
徐府追兵的呼喝声由远及近,萧溯旋身躲进雕花窗棂后的暗影。
不要她不要回去!
追兵的火把红光透过窗纸,在林愫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再忍忍,躲开他们便安全了。”萧溯解下外袍裹住她湿透的身子,从怀中掏出块温热的帕子替她擦去脸上雨水。
马蹄踏碎积水,在溅起的水花中,她最后看了眼那座囚禁自己半生的牢笼。
“少侠为何救我?”
萧溯递来陶碗,姜茶热气氤氲:“因为有人拿命相托。”
“是不是程朝,她想起来了。”林愫指尖收紧,茶水泼出半盏。
“林姑娘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