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水晶吊灯在骨瓷餐具上投下细碎光斑，方东明的银筷悬在清蒸鲈鱼上方，鱼肉上的葱丝随中央空调的风轻轻颤动。

他盯着方振手腕上的医用腕带 —— 那是精神病院患者的标识，三天前儿子刚从那里出院，诊断书上写着 “急性应激障碍”。

“老方，这鱼快凉了。” 柳如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涂着豆蔻色指甲油的手正给方振夹菜，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谢侦探的事你别瞎操心，振儿是咱们亲生的，这点还能有错？”

方东明的筷子突然重重落在瓷盘上，汤汁溅湿了桌布。

“爸爸，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方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低头盯着碗里的山药粥，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在医院的时候，护工阿姨说我是捡来的，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柳如烟的银匙 当啷落在汤碗里，她猛地转身，指尖掐进方振的胳膊：“别听那些下人胡说！”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方东明，“老方，你说句话啊！”

餐厅里的落地钟敲了八下，方东明望着方振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冬夜。

襁褓里的婴儿在育婴箱里对他笑，小被子上绣着 “慕” 字 —— 那是他亲手选的名字。此刻少年的眼泪落在瓷碗里，荡起细小的涟漪，像极了当年育婴箱里晃动的灯光。

“别胡思乱想。”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谢家侦探明天就出报告，等结果出来……”

“结果出来怎样？” 柳如烟突然打断，她抓起餐桌上的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是要像赶方城那样赶振儿出门？还是要让整个商圈看咱们方家的笑话？”

方振的肩膀微微发抖，他偷偷抬眼，看见父亲镜片后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腕的胎记上 —— 那是块浅褐色的斑，与柳如烟腕内侧的朱砂痣形状相似。他知道，方东明此刻一定在回忆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回忆那个被调包的婴儿。

“妈妈，别逼爸爸了。” 方振突然伸手，覆上柳如烟握杯的手，“如果我真的不是亲生的，我愿意离开……”

“闭嘴！” 柳如烟的呵斥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她转向方东明，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小振你记住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儿子，谁都取代不了。”

餐厅陷入死寂，方东明盯着柳如烟颤抖的唇角，突然发现她精心修饰的妆容下，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吃饭吧。” 他最终开口，夹起一筷子鲈鱼放在方振碗里，鱼肉鲜嫩，却尝不出滋味，“等报告出来，一切都会清楚。”

雕花玻璃吊灯在骨瓷汤碗上投下细碎光斑，方振的银匙捏得发白，碗里的山药粥表面凝起一层油光。他盯着父亲夹过来的鲈鱼，鱼肉上的葱丝正随着中央空调的风轻轻颤动，像极了自己此刻悬在嗓子眼的心。

“爸爸，你们在查什么？”方振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医用腕带。

“为什么要瞒着我？”

“傻孩子，爸妈是想给你找亲戚。”柳如烟挤出笑容，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多些人脉总是好的……”

“亲戚？”方振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尖锐，却在与方东明对视的瞬间化作水光，“我从小就知道，我只有您和妈妈。”

他的声音突然颤抖，汤匙“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热粥在桌布上烫出斑点，“那些所谓的血缘……”

“比不过您养我这么多年的恩情啊爸爸！”

餐厅里的落地钟敲了九下，方东明的筷子悬在半空。他望着方振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育婴箱里那个对他笑的婴儿，小被子上绣着他亲手题的“慕”字。

“振儿……”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爸，那些所谓的血缘亲戚，我打心底里不想认。他们从未参与过我的成长，跟我压根没有半点情分。”方振直视着方东明的眼睛，语气坚定。

“是方家把我养大，我心里就只有方家这一个家，这辈子都是方家的人。”

方东明听着这番话，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看来这孩子从未动过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心里实实在在把自己当成唯一的父亲。只要他没有二心，且亲生父母确实已故，好好培养必成大器。他含笑朝方振点点头。

察觉到父亲的认可，方振暗自提起精神，决定乘胜追击。

“爸，您对我的教导和栽培，我从小到大铭记于心。在我方振心里，您方东明就是唯一的父亲，谁也替代不了。”

“古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重，比起那些只有血缘的陌生人，您的养育之恩才是重于泰山。”他放软语气，“别再追查那些人了，就算找到了，我也绝不可能认他们。”说话间，方振目光灼灼，满是依恋的目光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看着眼前的孩子，方东明心头涌上一阵感慨。多年来倾注的心血总算没白费，至少这孩子懂得感恩，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即便身世有什么波折，想来他也不会轻易动摇。他忍不住想，继续调查身世或许真的多此一举了。

这时，柳如烟悄悄投来赞许的目光。儿子果然没让她失望，才几句话就把方东明说得松动，假以时日，不愁他不彻底放弃调查。

方雨苒满脸羡慕地望着方振，心底满是佩服。要是自己也有这般口才，何愁讨不了父母欢心，更不必忌惮方城了。

方振暗自得意，余光扫过方城时闪过一丝挑衅。血缘又如何？论对父亲心思的把握，论说服人的手段，这个哥哥差得远呢。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曾经失去的一切——父亲的宠爱、公司的地位、圈子里的声望，总有一天会悉数夺回。

正当他准备继续表忠心时，方城突然大笑起来，掌声突兀地响起。

“精彩，太精彩了！方振，你这演技不去拿小金人简直可惜了。”他戏谑地调侃，“奥斯卡欠你一座奖杯！”

方振立刻换上委屈的神情，转向方城：“哥哥怎么能这么想？我对方家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是虚情假意。”他又转向方东明，右手握拳举在胸前，“我方振对天起誓，此生唯认方家人，若有违背，甘愿遭天打雷劈。”

这番信誓旦旦的模样，让方东明彻底动容。他深信不疑，这孩子果然是自己的好儿子，调查身世一事确实该到此为止了。

方城却只是淡笑，抬手止住方东明即将出口的话，指尖在手机上快速点了几下。“老方，先看看手机里的东西，再跟我谈。”他眨了眨眼，“看完记得报销鉴定费。”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方振心底警铃大作。方城又在搞什么名堂？

当方东明低头看到手机里的亲子鉴定报告时，瞳孔骤然收缩——被鉴定人方振与何上东，亲子关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