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京城青石板路的颠簸,都比不上谭威心中的烦躁。他捏着玉佩,指节有些麻白,刘府宴会上张诚的轻视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若不是情急之下盗用后世诗句,此刻怕已沦为整个京城文人的笑柄。
“与这些腐儒凑什么份子!当满清八旗踩到脸上时,这帮文龋不知道敢不敢问问满人识字否。”
他低声讥讽,玉佩在腰间硌得生疼,提醒着自己本该属于金戈铁马的战场,而非这满是酸腐之气的文人雅集。
回到谭府时,夕阳正把影壁墙染成血色。安盛侯在书房门口,见他脸色阴沉,立刻跟上:
“都督,刘玄初的行踪已查明,在开州任署参。”
谭威解下披风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案头的舆图上,平蜀乱后,他一直在暗中寻找这位今后吴三桂的谋士,却不想竟在开州任署军参。
“开州。。。。。。”
他喃喃自语,掠过舆图上的标记。
“找了一圈,居然在眼皮子底下。”
命运的巧合让他不禁苦笑,这场寻人游戏,倒像是老天爷布下的局。
安盛翻开密报本,沙沙的书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刘玄初本是张献忠从属,后来平蜀归降,目前由前指都司随意安排在冀南,只在整理军屯文书。”
谭威摩挲着下巴,看来此人尚未接触吴三桂,不足为虑了。谭威呆了一会儿,思绪却飘回刘府宴席上皇甫岐举杯的模样。
那个吏部左侍郎,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在官员任免上握有重权。今日宴会上对方解围的举动,既是示好,也是试探。
“去打听皇甫岐有没有府上喜事的日子。”
他突然开口,安盛笔尖一顿。
“备一份厚礼,要让他有个印象,看来还得麻烦他。”
安盛飞快记录,他跟随谭威多年,知道谭威虽手握兵权,骨子里却厌恶官场钻营。可今日这番吩咐,分明是要主动踏入这暗流涌动的交际场。
“对了。”
谭威瞥见书案上一张宣纸,墨迹未干的词牌名《满江红》刺得他眼睛生疼。字迹是后世简化字,笔画如同枯枝,与词中豪迈气概形成可笑对比。
那是他昨日兴起所书,本想附庸风雅,此刻却只觉丢脸。
“有时间找找有没有西洋鹅毛笔。”
他踢了踢桌腿,转身时带倒了笔架,狼毫笔骨碌碌滚到安盛脚边。
安盛行圭圣军军礼,转身往英娘的院子走去。
阳光穿过葡萄架,在青砖上洒下斑驳光影。远远便听见慈烨的笑声:
“娘,我要骑马!”
英娘的声音温柔:
“小将军上马可要坐稳了。”
安盛整了整衣襟,示意小厮通报,脑海中已开始复盘孙家商铺的账目,绸缎庄的进货价涨了两成,漕运路线需避开三水县的水匪,还有那批火器零件,必须赶在秋汛前运到西北。。。。。。
这些琐碎却关键的数据,此刻如潮水般涌来,提醒着他作为商部首领,肩上担着比诗酒风雅沉重百倍的责任。
安盛笔直地站在侧房内,双手背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标枪,即便在这私密的内宅,仍保持着圭圣军特有的军姿。
听见脚步声,他余光瞥见英娘身着月白色襦裙,发间茉莉簪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忙上前一步准备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