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不错,不错。”
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许久,仿佛在从肺腑里挤出声息,“这次来的……应当有不少有看头的。”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大伴曹安躬身上前,用银匙舀了勺琉璃盏中的药汁,小心翼翼递到女帝唇边。
那药汁猩红如血,表面浮着一层诡异的金雾。
女帝突然抬手打翻药盏,曹安立刻跪地连连叩首,额角撞在阶前迸出血花也不敢擦拭。
“朕还没到要你们喂饭的地步!”
女帝猛地直起身子,衮服下突然爆出一阵骨骼错位的“喀啦”声。
她深陷的眼窝里金光大盛,整个紫极殿的空气瞬间凝固,裴建和郭朗的衣袍无风自动,竟是被无形的威压逼得向后滑出半尺。
但这份威势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女帝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黑血溅在龙袍前襟,像绽开的墨梅。
曹安连滚带爬地捧来金盆接住血沫,盆中顿时腾起腥臭的白烟,那血竟腐蚀得金盆“滋滋”作响。
那日血祭失败后,天剑独孤九突然出世与她鏖战一场,让她身受不轻的伤势。
女帝忍不住思量起当日独孤九朝她挥剑,内心依旧禁不住泛起一阵阵涟漪。
那日血祭大阵崩裂的刹那,玉京城上空骤然炸开一道百丈剑痕。
独孤九踏空而立,灰白长发如狂蛇乱舞,腐朽的身躯里迸发出令山河震颤的剑意。
这场惊世之战看似以天剑败走告终,却让本就油尽灯枯的女帝,不得不消耗更多国运来镇压体内肆虐的剑煞。
大周国运,在她不断压榨下,已经走到了末路。
若是不能借此机会重衍生机的话……
“陛下保重龙体!”
郭朗突然重重叩首,玄铁打造的官帽在地砖上撞出火星,“臣昨夜观星,紫微垣虽暗淡,但天市垣有异星突起,正应在此次科举……”
女帝用袖口抹去唇边血迹,突然咧嘴笑了。
她残缺的牙齿泛着青灰色,牙龈却诡异地鲜红如朱砂。“郭爱卿还是这般会说话。”
她慢慢靠回龙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一柄形制古怪的短杖,那是用某种妖兽脊骨打造的秘宝,杖头嵌着的眼球状宝石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转动。
天地元灵复苏后,灵气从地脉扬起,虽然稀薄,但终究让大周皇庭内的几件老物件有了反应。
“你们真当朕老糊涂了?那些来应试的……”
她突然剧烈喘息,胸腔里传出破风箱般的杂音,“江南道的盐枭,燕北道的马匪,青州百炼山庄的铸器师……咳咳……连南海那些岛夷都派了人来!”
裴建的官袍下摆已经湿透。
他当然知道这次科举的举子名录有多荒唐,剑南道来的“书生”虎口有厚茧,燕北道的“学子”身上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羊膻味,更别说那些拿着伪造路引的江湖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