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前脚刚迈进宋柏染的院子,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手上一个用力,胡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再醒过来已处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屋子里很黑,只在一侧墙的上头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大冷的天,那窗却没关严,用木棍支着一半,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了进来。
胡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环顾四周,这回倒看得清楚。屋子里只一个桌子,一张椅子,墙上挂着好多类似绳索之类的,上面还有倒刺。
那张椅子也不似平日里常坐的,中间一个大大的洞,上面有好多细小的夹板。
胡氏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此时是坐在地上,冷硬的地面咯得身体生疼,后脖处刚刚被人打的那一下还隐隐作痛,她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双手触着冰冷的地面,雪花被风刮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屋子里连个炭盆都没有。胡氏仔细回忆着,从跟着吴氏进得瑞王府,她还从来不知道王府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胡氏伸手拢紧了身上的棉袄,难不成真是香饼出事了?不可能呀,那香饼可是自己亲自去药房让大夫查验过的,毕竟她也不想让宋弄玉有事的。
心里正想着,门吱呀被推开,先是张德成走了进来,指挥着小太监抬了两把椅子并两个炭炉。再后面是宋承泽,孟绮穿着厚厚的貂皮斗篷。
宋承泽进得屋后,先回身帮着孟绮拍打着斗篷上的雪花,然后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手炉,把孟绮原来手中的换了下来。
胡氏歪坐在地上看着互动的两人,一时倒没反应过来,直到张德成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楚勇走到胡氏跟前,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胡氏才惊觉今天怕是无法善了了。
她一边抖着身子站起来,一边想着如何说,要不要把那人的底交出来?若是说了,自己的孙子怎么办?那人曾经说过,但凡从她口中透露出一星半点,别看她儿子孙子离得远,那人一样有本事弄死他们。
可若是不说呢?王爷与王妃没有证据,那香饼一点问题都没有,自己只是带着宋弄玉往外院来的勤一些,姐弟情深嘛。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里,胡氏抬起头,挤出一个笑来,“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
孟绮随着宋承泽坐了下来,听得这话冷冷一笑,宋承泽不耐烦地挥挥手,“动刑吧。”
楚勇应声是,拉着胡氏就向墙边去。胡氏这才惊慌起来,“王爷,王妃,这是做什么,老奴犯了什么错,衙门断案还要三堂过审呢,怎么可以,可以,啊,啊”
不待胡氏说完,楚勇已麻利地将她的双手吊在铁链上,回身一个用力,胡氏双脚离地。
孟绮见宋承泽没说话,慢慢站起身走到胡氏身边,“三堂过审?呵,你一个王府的奴才还敢说这个话,王府要你三更死,你敢挨到五更?今天王爷与本王妃亲自来已是给你脸面了。你心里想什么,本王妃自然清楚,只告诉你,你今天不说实话,你那儿子,孙子连同你,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胡氏一张脸变得惨白,她摇着头,“王妃,老奴,老奴不知道呀,什么都不知道呀。”
“你不需要知道,只告诉本王妃,是谁让你做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还做过什么,只要你说实话,本王妃保证你孙子不会受你牵连。”
胡氏还摇头,“王妃,老奴真的什么也啊”
身边楚勇一个用力,胡氏又向上吊了一些,她感觉自己的两只胳膊都要断了。
孟绮走到她跟前,“本王妃数十个数,你不说,我们也可以查得清楚,但你家人的结局则全完全不同。你一定要想好了,是王爷本事大,还是你护着的那位有本事。记着,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二,三七,八”
“说,说,老奴说,是,是李侧妃让老奴做的。”
宋承泽呼地站了起来,走到胡氏身边,“你说谁?”
“是李侧妃,她拿老奴的孙子威胁老奴,老奴没有办法呀,王爷。”
“她都让你做什么了?你一件一件说来听。”
胡氏自知大势已去,用力地闭了闭眼后,轻声开口,“李侧妃是两年前开始接触老奴的,她帮着老奴的孙子中了秀才,又帮着儿子置了地,买了房,家里也用上了丫头。老奴一开始并不知道李侧妃要什么,她也什么都没说,也没用老奴做什么,直到去年王妃进门,她让老奴向吴庶妃传过几次消息,都是不很重要的,惹得吴庶妃与王妃不高兴的假消息,直到王妃怀孕,李侧妃安排奴婢一件重要的事。”
孟绮眯着眼睛,“什么事?”
胡氏的手被吊的时间太长,脸涨得通红,说了一席话后,气息也渐渐不稳,她用力地晃动着双手,伴着铁链哗哗的声音。
“把她放下来些。”宋承泽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胡氏感觉两只胳膊吊的没有那样酸疼了,连忙道,“就是林侧妃害您小产那件事,是李侧妃让老奴去教唆的吴庶妃,吴庶妃那段时间与林侧妃交好,她听进了老奴的话,去与林侧妃说,至于是如何说的,老奴不知道,只晓得林侧妃让您滑了胎。”
孟绮惊讶,虽然她假孕是真,想引着小林氏犯错也是真。只没想到,小林氏的这个想法居然是吴氏怂恿的,而吴氏这么做却是胡氏得了李氏的安排,这也太乱套吧?
“从那以后,李侧妃倒没再让老奴做什么,直到夏天的时候,她突然让老奴日日带着大小姐去静安园与二少爷玩。”
“那个时候她就让你带着香饼了?”孟绮拧眉。
胡氏摇头,“没有,但她却给了老奴一瓶药粉,让老奴趁人不备的时候洒在二少爷身上。一开始老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十多天后,二少爷开始浑身乏力出虚汗,老奴吓坏了,去问李侧妃。”
“她是如何说的?”
“她说,那个只是表像,对二少爷的身体没有影响。她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让王爷觉得王妃养二少爷不精细,若是能得机会,让她帮忙看护二少爷是最好的。”
孟绮抬头瞧宋承泽,宋承泽先是一愣,然后嗯了一声,他一直知道李氏想把宋柏染放到自己院子里养的。
胡氏见两位主子都没接话,接着道,“原本那药还需再用几天的,却不想王妃把二少爷移到外院去了,还请了拳脚师傅,慢慢的二少爷也好起来了。老奴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二十天前,李侧妃又找上老奴,让老奴天天带大小姐去二少爷院子里。
“你们也知道,大小姐是吴庶妃的眼珠子,以前往静安园去好歹是内宅,这会儿天天带去外院,吴庶妃万万不肯的。李侧妃却说没有关系,她有办法。”
“她威胁吴氏?”孟绮道。
胡氏惊讶地道,“王妃知道?”说完又点点头,“没错,李侧妃让老奴把一封信拿给吴庶妃,说是吴庶妃瞧见那件和里面的东西,她一定会配合老奴的。”
“写的什么?里面是什么?”孟绮问。
胡氏摇摇头,“老奴是直接把信拿给吴庶妃的,谎称是在大小姐的窗台上看到的,至于里面写的是什么却不知道。只记得吴庶妃瞧过那信,脸色变的铁青。待看到那信里面装的一个玉佩后,更是高声咒骂。”
“玉佩?”宋承泽道。
胡氏点头,她晃了晃手,许是想着比量一下大小,却发现手还被绑在铁链上。
“一块玉佩,油绿油绿,水头很好,上面好似还刻着字。”
宋承泽似是想到了什么,“那玉佩在吴氏那里?”
胡氏道,“老奴瞧着吴庶妃看那玉佩的眼神似是冒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摔碎或是处理了。”
孟绮听得这话也好像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宋承泽,宋承泽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门口道,“去引嫣阁,让吴氏把那玉佩和信交出来。”
胡氏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个男人一直站在门口,这么半天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接着说。”宋承泽冷冷地道。
“待到第二天,老奴又拿了一封给吴庶妃看的时候,她就让老奴每日里带大小姐去外院与二少爷玩,还让大小姐日日带着一块香饼,茉莉花的香饼去。那香饼是李侧妃交给奴婢的,嘱咐奴婢必须每日换一块,前一天用过的只需放入水中化开倒掉即可。
“一开始,吴庶妃怕那香饼有不好的东西再对大小姐不利,老奴也担心来着,只拿去外头的药房验过,没有任何问题,老奴才日日给大小姐带着。”
胡氏说到这里,使出全身的力气,“王爷,王妃,老奴说的是真的,那香饼老奴真的去查验过,没有问题的。二少爷的病与老奴真的无关呀,不是老奴做的,就是给老奴天大的胆子,老奴也不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