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初春,朝阳未盛,紫宸殿内却已笼上一层沉冷薄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毒使萧逸,功业既成,当即日南下,平定蛊乱,赐南疆军符半份,以靖边陲。”
内侍声如金石,一字一句落地,殿中气氛随之凝固。
萧逸接过圣旨,目光如冰。
这道旨意,来的太急——边疆蛊乱未起一旬,京中竟已筹好调兵遣将之计,连军符都预备好一半,这哪是“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安排。
“臣,遵旨。”
他低声开口,唇角却泛起一丝看不清意味的冷笑。
谢玄立在他身后,微微侧目低声:“主公,来得蹊跷。”
“当然蹊跷。”
萧逸收起圣旨,抬眼望向殿内那位面色温和、眸光却阴沉如水的皇帝。
“南疆蛊乱,三郡皆动,正是旧蛊门残孽活跃之时,”他说着,声音缓而不疾,“如今京中三方势力蠢蠢欲动,我若一走,谁来盯着这帮人?”
皇帝轻轻一笑,似乎全未听见他话中锋意:“萧卿,此行凶险,朕怎能令你孤军奋战?”
“故特派辅将一人,与你同行。”
话音落地,一名身穿银甲、神情俊朗的男子缓步入殿,抱拳一礼:“微臣卫钧,拜见靖毒使大人。”
萧逸眸光微凝:“卫钧?”
“正是。”皇帝笑意微深,“禁军千人统,曾随北地战役有功,年少却胆识过人。此次南征,正需新锐之才。”
谢玄悄然皱眉,侧耳低语:“主公,此人我查过,三月前方得封千统,空降之职,来历不明。”
“新锐之才?”
萧逸目光淡淡扫过卫钧,接住了他刻意不显,却藏不住锋芒的目光。
“有意思。”
“谢大人,”皇帝继续道,“你可暂留京中,理顺京畿密线。”
谢玄抱拳,冷冷点头,转身时却悄悄递了一封折卷入萧逸袖中:“此人不清,别信。”
萧逸拢袖,神色不变:“臣谨记陛下圣意。”
退朝时,京中阳光大亮,殿后浮雕投下一道长长影子。
他低声对谢玄道:“此局设得很满,但若南疆这步棋真要动,我便亲下子——看他如何接。”
萧逸率军出京,当日午时便已行过南城关,往南疆疾行。
柳映雪身披披风,坐在马上,面色苍白,却倔强地未曾低头。
“姑娘身子未愈,主公原不愿你同行。”副将轻声劝道。
柳映雪只是轻轻摇头:“他去的地方,是南疆。”
副将一怔,随即明白——蛊门余孽重现,若不随行,她终究无法安心。
三日路程,军行未歇。直到第四日入夜时分,前锋才急急传报:
“靖毒使大人,柳姑娘高热不退,已昏厥!”
军帐中,萧逸神色凝沉,看着躺在榻上额头冒汗、气息微弱的柳映雪,眉间压下浓重寒意。
“唤军医!”他低喝。
军医诊断后,满头冷汗:“启禀将军,姑娘蛊毒未清,近日行军劳累,体内毒线冲击心脉,已有入骨之象——再行路,恐生变。”
萧逸沉声下令:“就地扎营,全军停止南行。”
他知道,此次南征不仅是皇命,更是权谋陷阱。
而柳映雪这一病,正好成了压制节奏的理由,也给了他喘息布子的机会。
军帐外,卫钧立于黑影中,望着帐前传令士兵来往奔走,眼神微闪。
“靖毒使竟为一女子停军?”他低声呢喃,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片刻后,他唤来亲兵:“去,将消息传给京中‘旧人’,就说靖毒使拥兵自重,私自更改行军节奏,已行事不轨。”
“喏!”
那亲兵隐入夜色,速度如影。
——
同一时间,京中。
“靖毒使私停军,四日不前。”
“听说,是为一女子之病?荒唐。”
“此人手握兵权,欲称王乎?”
短短半日,数则密信悄然在朝堂流传。
王国司马在书案前慢慢点头,面色平静,手中却紧紧攥着那封来自南疆的快报。
“很好。”他轻声开口,“风向……可以动一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