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浓汤,汤面上飘着一些烂叶和一点肉糜,油星在浑浊的汤面上聚了又散。
陈飞飞端起粗碗,咕咚咕咚灌下肚。
“咦,今天竟然有肉,还不是螺狮!”他抹了抹嘴,声音里透着欢快。
“是白老二送来的。”母亲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块猪肉。”
陈飞飞的身体僵了僵。
“他为什么要给我们送肉?”他干笑着问,喉结不自觉的滚动。
“不知道。”母亲收走他的碗,佝偻的背影挡住油灯的光,“好喝吗?”
“好喝。”
“好喝就行了,”她枯瘦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能喝一顿是一顿,这块肉够我们吃三天。”
陈依依突然把碗重重一放,瓷碗在木桌上弹跳着发出脆响。
“不要了!”她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不要就不要,死娃儿,饿死你。”母亲抄起她的碗,弓着腰驼着背钻进厨房。
陈依依恨恨的盯着母亲弯曲的脊背。
母亲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她像一根高瘦的麦秆,曾经饱满的金黄褪尽,只剩皱巴巴的表皮包裹着嶙峋的骨头。
母亲从来都不会说“我爱你们”这样的话,但是她也从来都不会伤害她的孩子。
如同一个板着脸的守卫,看似凶狠,实际上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
陈依依用胳膊肘猛捅陈飞飞:“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嗯?”
“我问你,陈飞飞,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了?”陈飞飞反问她。
陈依依不悦的眯缝了眼:“哥,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很多人都盯着你的。”
她居然叫他哥了。
“不用管我,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他对着陈依依摇了摇头。
“真的嘛……”陈依依对他很是怀疑,“我怎么觉得你过几天就要完蛋?”
“……有这么诅咒哥哥的吗?”
“这哪里是诅咒啊,我这是客观的分析!”陈依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白老二送的猪肉跟你有关系吧?”
陈飞飞这个妹妹的第六感还是太可怕了,一猜就准。
但说实在话,陈飞飞也不知道白老二为什么要送猪肉啊!
真可怕,自己不就提了个建议吗?并且白老二不也是反对了自己的吗?难道是村长让他这么做的?
算了,待会问问胡塞吧。
“我怎么知道白老二为什么要送猪肉?陈依依,你别瞎猜了。”陈飞飞沉下了声,“别管我。”
不顾陈依依脸上明显的不甘,陈飞飞甩开了她,抽身离去。
他要找胡塞问问。
陈飞飞快步走向屋后小小的谷仓,夕阳将谷仓的轮廓拉成一道细长的黑影。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和干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胡塞。”摸索着走到最角落的草垛旁,他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谷仓里产生微弱的回声。
草垛的阴影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烟雾,但谷仓里其实一丝风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