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举起了武器,但面对手无寸铁却状若疯狂的灾民,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不能再等了!”那位老大夫找到黎音袅,语气急切,“药材不到,就算我们想尽办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而且,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民变啊!”
黎音袅站在高处,看着远处骚动的人群,听着医棚里传来的咳嗽和呻吟。她提出的通风、洗手等措施,虽然被勉强执行,但在缺医少药和巨大的恐慌面前,效果微乎其微。有些大夫甚至私下里抱怨她的方法离经叛道,耽误了传统治疗。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却无法凭空变出抗生素和特效药。她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基础的、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甚至有些可笑的预防措施。
“殿下?”老大夫见她久久不语,又催促了一声。
黎音袅回过神。“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吗?”
“还没有。”老大夫摇头,“按时间算,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有回音,前提是他们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黎音袅心里清楚,这四个字有多么奢侈。
这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营地,脸色惨白。“殿下!江将军派去购药的第一队人……回来了……只回来一个……”
黎音袅心猛地一跳。“怎么回事?”
那士兵喘着粗气:“他们绕山路去了邻县,但那里……那里也爆发了疫病!比我们这里还严重!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有存货的药铺,高价买了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流民抢劫……其他人……其他人为了护住药材,都……”
士兵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
带回来的药材,只有原来计划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那位幸存的士兵,也开始咳嗽发热了。
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老大夫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完了……全完了……”
黎音袅看着那包用鲜血换回来的、少得可怜的药材。她没有哭,也没有崩溃。她只是走到隔离区前,看着那些因为听到消息而更加绝望和躁动的灾民。
“我知道你们恨我,怨我。”她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嘈杂,“你们觉得是我带来了灾祸。但现在,疫病已经来了,怨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指着身后临时医棚的方向。“里面躺着你们的亲人,朋友。外面,还有更多的人随时可能倒下。我们带来的药不多,远远不够。”
人群安静了一些,许多人茫然地看着她。
“但是,”黎音袅继续说,“我们不能等死。大夫们会尽力救治重病之人。剩下的人,你们要自己救自己。”
她重复着之前的要求:“所有人,听我的命令。保持距离,不要聚集。所有人,立刻打扫你们住的地方,清理垃圾,挖深坑处理污秽。所有人,找到干净的水源,把水烧开了再喝。所有人,捂住口鼻,尤其是咳嗽的时候。”
“这有什么用!”有人喊道,“我们要药!我们要活命!”
“没有足够的药!”黎音袅直接回答,“至少现在没有。按我说的做,或许不能治好病人,但能让没病的人少生病!你们想活命,就要听话!”
她的语气不带安抚,只有命令。
人群骚动着,有人犹豫,有人依旧不信,有人被她的气势镇住。
黎音袅不再多言。她转身,对身边的士兵下令:“传我的令,所有士兵,带头清理营区,烧开水,监督执行。有不遵号令、危及他人者,按军法处置。”
她看着仅剩的那点药材,又看向医棚里躺着的上百名病患。这点药,该给谁?是给重症者最后一搏,还是给轻症者增加希望?
老大夫也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
黎音袅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断。“将药材优先用于救治大夫和士兵。他们倒下了,就真的没人能做事了。”
老大夫身体一震,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黎音袅走到营地一角,那里堆放着处理尸体用的石灰和柴火。
她拿起一个布巾,浸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