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初平,人心稍定,未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南边几个临时安置点几乎一夜之间变了景象。起初只是几人咳嗽发热,以为是淋雨受寒,无人特别在意。然而,病倒的人越来越多,症状也愈发严重,高热不退,咳喘不止,浑身乏力,连站立都难。疫病,这两个字如同沉重的乌云,迅速笼罩在刚刚经历过洪灾的灾民心头。
安置点内,原先劫后余生的些微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和压抑的哭泣。恐慌如同疫病本身,迅速蔓延。
“殿下,南营那边……已经倒下快一百人了。”一个士兵匆匆跑来,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黎音袅正在查看疏导河道的图纸,闻言放下笔。“症状如何?”
“高热,咳嗽,浑身没力气。大夫说是……是疫病,传得很快。”
黎音袅心头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洪水过后,环境污浊,最易滋生疫疠。“传令下去,立刻将所有病患集中隔离,划分洁净区与污染区,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调集所有随行大夫,全力救治。”
“是!”士兵领命而去。
江令舟也快步赶来。“殿下,我已安排人手加强各安置点的守卫,只是……百姓们很恐慌,有些人想跑。”
“跑?他们能跑到哪里去?”黎音袅反问,“洪水刚退,外面一样危险。而且,万一他们身上带着病……”后果不堪设想。
她走到临时搭建的医棚外。里面挤满了病患,空气污浊,呻吟声让人心头发紧。几个大夫满头大汗,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殿下,药不够了。”一位老大夫擦着汗,走到黎音袅面前,满面愁容,“这病来得凶,普通的伤寒方子效果甚微。需要大量清热解毒、扶正祛邪的药材,可镇上的药铺早就空了,连我们带来的军中储备也快用尽了。”
“洪水冲毁了道路,外面的药运不进来。”另一位大夫补充道,语气绝望。
黎音袅看着棚内痛苦的人们。隔离是必须的,但没有药,隔离也只是延缓死亡。她的脑中飞速运转,搜寻着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
“加强通风。”她开口,“把棚子的帐幔都卷起来,让空气流通。告诉所有人,特别是照顾病患的人,勤洗手,用开水烫洗衣物,粪便呕吐物必须挖坑深埋,撒上石灰。”
老大夫愣了一下。“殿下,这……通风恐会招风邪入体,加重病情啊。至于洗手深埋……这能治病?”
“这不是治病,是防病。”黎音袅解释,“疫病是通过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传播的,可能在空气里,可能在水里,也可能沾在手上。保持洁净,减少接触,就能降低染病的可能。”
老大夫将信将疑,但看着黎音袅不容辩驳的态度,还是点了点头。“老朽……试试看。”
“江令舟,”黎音袅转向他,“你立刻派人,精锐人手,带上我们所有的银钱,走水路或者绕山路,无论如何,去最近的府城,甚至更远的地方,不惜代价,给我买药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属下明白!”江令舟没有犹豫,“只是道路艰险,恐怕……”
“我知道危险。”黎音袅打断他,“但我们没有选择了。告诉去的人,他们的家人,我会亲自照看。”
江令舟领命而去,脚步沉重。
黎音袅重新走进医棚。她挽起袖子,开始帮忙。她不懂这个时代的医术,但她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给病人喂水,擦拭身体,安抚情绪。她仔细观察着病人的症状,呼吸的频率,咳嗽的声音,皮肤的温度,试图找出一些规律。
“你……你是谁?”一个虚弱的妇人抓住她的手。
“我是来帮你们的。”黎音袅回答。
“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妇人眼中满是恐惧,“老天爷啊,淹不死我们,是要病死我们吗……”
黎音袅没有回答,只是帮她掖好被角。“会好起来的。”她只能这样说。
几天过去,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隔离区不断扩大,健康的人也开始出现症状。药材彻底告罄,连预防的汤药都无法保证供应。恐慌的情绪到达顶点。
“都是你们!是你们挖那条破河道,惊动了河神,才降下瘟疫的!”有灾民在隔离区外鼓噪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和恐惧。
“对!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带来的灾星!”
“把他们赶出去!”
人群情绪激动,开始冲击守卫的士兵。石块和泥土朝着营地扔来。
“稳住!”江令舟带人顶在前面,脸色铁青,“谁敢冲击营地,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