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是这份不通世故的赤诚,让他在御前抉择时,毫不犹豫就选了这道能给她堂堂正正名分的圣旨。
“月盈,我要娶你,便要光明正大地娶你,让人说不了一句闲话。”
“那以后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陛下在兴修大运河之前,便已有意给我升迁。不过这事,迟些反而更好。”
他搂着仍在为太尉之位惋惜的姜月盈,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间:“这工程是我与大哥多年的心血,完工尚需时日。但娶你这件事,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明日我便进宫请旨,让宫里派人来宣旨。”
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忆起那日在御书房求赐婚的情形。
当时陛下龙颜大怒,他却日日进宫恳求。自有了这个想法,宋眴便做了应对之策,离京期间,他早已将陛下最头疼的税制问题摸透,连夜撰写了详尽的改革方案。
朝中高位者多求安稳,守着乌纱只求无过,唯有宋眴,始终敢作敢为。
那日陛下望着这自十五岁起便鞍前马后、经年无一日懈怠的身影,铁打的心肠也被磨出了软处。
“陛下赐婚,真的能堵悠悠众口吗?”姜月盈仰起小脸问道,她其实也在意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只是为了宋眴,她可以视而不见。
“陛下赐婚,谁敢置喙?说重了就是对圣上不敬。”
宋眴说完,看见姜月盈欣喜的表情中还带着些许惋惜,便安慰道:“况且朝中高位本就引人觊觎,我若现在升任太尉,不知要招来多少明枪暗箭。横竖早晚都是我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番话总算让姜月盈舒展了眉梢,她好奇地戳了戳锦盒:“若我迟迟不应允,这圣旨岂不成了废纸?”
“若你执意要我等,那我只好先将你藏进金屋了。”宋眴低笑着咬她耳朵:“十日后成婚如何?”
“啊?”姜月盈惊得往后一缩:“你这也太仓促了。”
“嫁娶之物我早已备齐,聘礼、嫁衣一样不少,算不得仓促。”
“这天气太热,还是等几个月秋日吧。”
宋眴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终是妥协:“也罢,人生大事确实该细细筹备。那便定在秋日。”
姜月盈盯着那口能藏人的朱漆木箱:“这里头装的什么?”
“幼时祖父留下的私产。”
宋眴松开她,掀开箱盖。姜月盈顿时瞪圆了眼睛——满满一箱的银票地契。
姜月盈望着堆叠地契:“你祖父 这般豪富?”
“尚可。”宋眴轻描淡写地说:“母亲当年出嫁十里红妆抬了三日,这些我们兄妹都有份。大哥的全数都捐给催风城,修缮了半座城,我的便托账房打理。”
他忽然挑眉:“你在宋家两年,竟不知这些?”
姜月盈绞着衣带讷讷道:“家里一切都是备好的,除了成衣铺子,我用银两的地方不多,没人提起,我便没问。”
宋眴倚着箱沿缓声叙来。
“母亲出身商贾世家,家底确实殷实。商贾之家向来渴望与世家联姻,外祖家千挑万选,最终选中了我父亲。“
“宋家虽是绵延数百年的簪缨世族,但到了祖父与父亲这两代,门楣已不复当年显赫。父亲那辈,除了他年纪轻轻就当上敷文阁侍制还算争气,其他人都不过平平。只是这官职听着光鲜,实则俸禄微薄,实在难以支撑整个家族的开销。当时外祖家与父亲本是各取所需,谁知两人见面后竟一见钟情。母亲性子强势些,父亲则温和宽厚,家中也算和谐。”
姜月盈若有所思:“难怪母亲如此在意你的婚事,想给你寻门当户对之人”
她自然地倚进宋眴怀中,脱口而出的“母亲”二字让宋眴眼底漾开笑意。
“母亲最是看重门第,却忘了自己也是商贾之女。可她一手琴棋书画不输世家闺秀,持家理事更是章法井然。这便见得,婚姻之事,终究是重在良人,不在门楣。”
宋眴不动声色抚着她发顶:“母亲不是不喜你,只是所求太多。我想好了,成婚后我们先住在这里,待母亲真心接纳你再回府。”
“真的可以吗?”姜月盈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她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我们身上,倒冷落了父亲,也失了自己。咱们搬出来,你能睡到日上三竿,也让二老重温些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