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瑾诊脉时,发现她脉象很乱,又有气滞之兆,很明显是因着忧思多虑,而导致了积郁成疾。
故而他在向沈晏辞回禀时,面色也稍显凝重起来,
“启禀皇上,瑾贵人的脉象是典型的沉弦脉。所谓气滞则弦,血亏则沉。上回微臣诊出瑾贵人喜脉时,便已察觉她有气滞之兆,只是那时不甚明显。
而今诊来,却是有积郁成疾的征兆了。加之瑾贵人这几日似乎并未怎么进食,一时情绪激动,导致气血逆涌,这才引发昏厥。”
侯院判所言,是说南瑾长久为一心事所困扰,
而柳扶山倒台不过是这两日的事,
这番诊断,倒是从侧面印证了南瑾方才所言非虚。
侯院判叮嘱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可为瑾贵人开些疏肝解郁的方子,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贵人开解了心结才是。不然气血两滞,母体孱弱,对龙胎也是无益。”
“朕知道了。”
沈晏辞看着躺在榻上的南瑾,
她似是浅浅睡着,只不过眉心紧蹙,挤出清泪两行无声流淌,口中又弱弱嗫嚅着什么。
沈晏辞凑近她些,方听她喃喃梦呓道:
“是我负了皇上的心意”
这样微弱的声音,却极为轻易地钻进了沈晏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思绪仿佛被拉回了数年前,将他困在了云蒙山上那个漆黑的山洞里。
那时的他身受重伤,穿着北狄衣物,戴着从死人脸上扒下来的面具。
他以为他撑不住了。
所以上苍给予了他一束救赎的光。
当日的南瑾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便是将他当做了北狄余孽,也仍会善心施救。
她本就是如此良善的一个人,
是他寻得她太晚,
而今又怎能怪她风霜尽染后,没了当年的纯善?
这般想着,
他揩去南瑾脸颊泪痕,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算不得昏睡了多久,
南瑾是在闻见鱼片粥的鲜香味后,才缓缓掀起了眼皮。
她躺在龙榻上,有人为她细心掖好了被角。
转过眼,就看见沈晏辞立在不远处的小几旁,不断搅弄着一盅氤氲着热气的汤粥。
“皇上?”
她似不信眼前所见,声音颤抖迟疑。
沈晏辞闻声回眸,“可算醒了。”
他搀扶着南瑾靠在他怀中坐着,取来盛好的粥,缓和道:
“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了?”
南瑾磕绊道:“嫔妾日日都有好好用膳。”
“又要骗朕?”沈晏辞搅弄着粥底,试过温度合宜,才舀一勺递到南瑾嘴边,
“你便是不顾着为难自己朕会心疼,也得为咱们的孩子考虑。”
南瑾沉溺于沈晏辞的温柔中,浅浅进了半碗,忽而缓过神来,
“皇上,我”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晏辞放下碗盏,取来绢巾擦拭着南瑾的唇瓣,
“大懿律法有定,杀人是该偿命。但若所杀之人乃是不孝不悌之徒,倒算立了功劳。
朕问过镇国公府的下人,你母亲当日是被你长姐亲手活埋。这样毒辣了心肠的不孝子,实在死不足惜。
至于欺君之罪朕在温泉山庄染及天花,命悬一线之际,你不顾己身来探望朕,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你对朕的真心。
普天之下,想要攀附皇恩的人比比皆是。人性如此,朕一味苛责你当初的谋算,原也是朕被气昏了头。”
这本是南瑾的错处,却在她一梦之间,便被沈晏辞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倒像是他对不住南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