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新河一愣:
“许保国?
那是许长生的学名,
咋,你们认识?”
古之月喉咙发紧,虽然记忆中他和许长生在一起都是不好的回忆:
“他是俺师哥,苏州河畔宫记烧饼铺的大少爷。”
牛新河叹了口气:
“武汉会战后,这小子流落到皖南,
在40师扛了半年枪,
俺看他识字,就报了军统的培训班。
后来军校招考,师部推荐他来,就考上了。”
储藏室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响的声音。
古之月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想起许长生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之月,你这个小赤佬,连个烧饼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
以后要是鬼子再侵略,你连死都没地方去死。”
可现在,师父一家除了他许长生,
早就在鬼子飞机轰炸下,尸骨无存了。
师哥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连个信儿都没有。
“你们俩听着,”
牛新河压低声音,
“俺说的这些,烂在肚子里。
戴局长的意思,是要在学员里找信得过的弟兄,
以后派去沦陷区。
你们要是敢瞎嚷嚷,
老子跟你们没完。”
徐天亮松开手,踢了踢椅子腿:
“知道了,啰嗦个球。”
古之月吹灭煤油灯,
门缝里漏进的月光照着牛新河被绑的影子。
三人刚要出门,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
“古之月!徐天亮!
教育处通知,明日何总长来校视察,
全体学员卯时在大操场集合,
校长要亲自检阅!”
徐天亮捅了捅古之月:
“听见没?
何总长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古之月回头望了眼还在椅子上挣扎的牛新河,
突然觉得这河南佬的背影有点孤单,
像根被风雨打歪的旗杆。
他摸了摸口袋里许长生送的子弹壳,
转身走进夜色,
桂花香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饭香,
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储藏室里,牛新河望着天花板上的蛛网,
听见两个学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扭了扭手腕,麻绳松了半寸——
刚才打斗时,他故意让徐天亮捆得松些,
这会儿正慢慢磨着绳结。
煤油灯灭了,但他看得见窗外的月亮,
很圆,像老家的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