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伊挑眉,笑了一声,“不贵。我说了,成了的话,三万两谢家都掏得起。”
emmmmm。
谢小姐,考不考虑先接济我一万两黄金?
她估计这一万两黄金靠短期的正常经营是拿不到了——
该死,还是要走上非法犯罪(劫富济贫)的道路吗?
但若是如此的话,吾剑也未尝不利。
宁时闻言,唇角微勾,低声道:“灵伊这话说得豪气。不过这蒸汽机若真能稳跑,再革新一阵,别说三万两,三十万两的利都未必是尽头。”
曹观澜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她走到桌旁,拿起那几页设计图,指尖在纸面上点了点,低声道:“眼下这台,只能算个开头。等它能稳稳抽水,再说别的。”
院内的工匠们仍在忙碌,火光映得他们的脸通红,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蒸汽机的飞轮吱吱转着,节奏虽慢,却透着一股倔强的生命力。
在一番热火朝天的锻打锤烧之后,不多时,机器终于拼装完成,火种点燃,轰鸣声响起的刹那,三人乃至于这小小场地的几十号人都站得远远的,屏住了呼吸。
巨轮缓缓转动,齿轮咬合之间蒸汽吐出,滚滚热浪中,整个机器像是第一次张开眼的巨兽,发出沉沉的低吼。
宁时眼中浮现难以抑制的光:“它真的动了。”
谢灵伊也按捺不住兴奋:“我倒不介意再多掏点,让你们直接多造几台我看看——”
话未落,机器后方突然传出一声尖啸。
紧接着,一股滚烫蒸汽猛地从接缝处喷出,扑面而来。
宁时站的位置不巧,正是接缝处正对的方向,虽然已经站得颇远,但还是躲避不及,手肘处衣袖瞬间被灼湿一大片,皮肤泛起通红。
“阿时!”
曹观澜反应极快,一把将宁时往后一拽,指尖紧扣住她的腕子,力道不轻却带着几分克制。
另一手操起挡板遮住喷口,动作冷静而果决,蒸汽的嘶鸣在她身前被挡下,热浪却依然扑得她发丝微乱。
她转头看向宁时,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眼神沉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谢灵伊也快步冲上前,拉过宁时的另一只手查看伤口,手指轻轻按住她烫红的皮肤,触感滚烫,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紧绷:“烫到了没有?”
她的指尖在宁时手臂上轻碰,带着几分急切,平日里眉眼里的骄矜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溢于言表的关心。
宁时甩了甩手,强作镇定:“我没事,没伤到要紧地方。”
她低头瞥了眼手臂,那片微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缓和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真的没啥事。
曹观澜松开宁时的手腕,低头扫了一眼那片被烫红的皮肤,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色,随即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下次小心些。”
宁时一愣,撞上她那双专注的眸子,心头一跳,点了点头,嘴上却轻声道:“知道了,曹姐姐。”
不多时之后,机器停下,余热还在咕噜作响。
蒸汽漏出的地方已经临时封住,工匠们围在外围,悄声议论,不敢上前。
谢灵伊紧皱眉头,仍然轻轻扯着宁时的袖子,只觉得对方的体温低得不像样,心头关心,语气难免带了两分紧张:“你的手臂红得不像样,你现在和我回去冷敷?而且说到底曹观澜这台破机器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大碍。”
宁时低声回绝,眼神却还停留在那台沉寂下来的机器上,“是哪个部分泄压了?”
谢灵伊见宁时这会儿关注力是全然没落到自己身上,不免微微叹气:“行吧。”
“阀门螺栓撑裂。”曹观澜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本用的是两段螺旋锁,但那批铁材不够韧,锻接时就有微裂。灌热之后受热不均,就撑开了。”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残碎金属,指腹在裂口处轻轻摩挲:“铁不好。”
“不是你选的吗?”谢灵伊抬起眼。
“是我选的,但不是我想要的。”
曹观澜声音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市场上的好铁难买,只能退一步,用本地炼出来的生铁、熟铁混成杂铁。但材料强度不够。”
“那就造。”宁时低声说,“你之前说的炼钢炉,不是已经画过草图了吗?”
曹观澜看她一眼,没立即回话,像是在掂量什么。
片刻后,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手上的方案,是仿冶春坊炒钢法改的,结合你提过的热风鼓风炉构想。但炉子还没成形,原料纯度又差,温度一高,铁里的杂质反倒让它脆化开裂。”
“你之前不是在测碳含量的反应法?”
“那只是处理的一环。根子在铁上。”她转头看向机器,“炉子我会慢慢造,但优质铁得另想办法,要么直接造高炉,要么从头找新矿脉。”
曹观澜声音平稳无波:“下个月试炉,若是顺利的话,年后可见成品。”
年后啊。
那她大概率那时候已经不在金陵了
“那口罩呢?”宁时忽然问,像是想起什么,“我之前画的那张口罩设计稿,还有在做吗?”
“在做了。”曹观澜点头,“你放心,这种技艺相对简单,你说的用炭滤层三层棉布,等正式开炉前肯定会做出来。你说得对,风箱一开,灰尘太呛,工匠容易出病。”
谢灵伊皱了皱眉,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口罩?什么东西?你们做这个干什么?”
“防尘,而且今后也可以防疫。”
话虽如此说,这个口罩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尚未可知,她还是希望能尽量以隔离法来做防治。
宁时转头看她,“上次和曹姐姐聊过,想做一个能挡灰挡烟的面罩。封炉的时候尤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