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珍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不屑到怀疑,再到慌乱,短短几秒就经历了三重转变。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桌上的文件,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可能!”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我没收到任何通知,我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好,凭什么要我去旧物库?我不去!”
钱婷婷耸了耸肩,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她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没工夫陪人演戏。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材料正等着她去整理,每一份都关系着供销社的正常运转。
这态度彻底激怒了陈珍:“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心虚了?故意吓唬人是不是?”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隔壁综合处的人都探出头来张望。
就在这时,潘科长大步走进综合处。他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小陈,过来一下。”他的眉头紧锁,语气不容置疑。
陈珍僵在原地,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有、有什么事您直说就是,我不过去。”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一丝倔强。
“你现在连领导叫你都不听了?”潘科长的声音陡然提高,综合处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钱秘书交给你的工作你看看干成什么样子!收个报名表都能出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 陈珍同志,从明天开始,你被借调到旧物库一周。一周后再回文秘科。”
话音未落,潘科长已经转身进了自己的综合处,留下一室的震惊和沉默。
陈珍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太欺负人了!就因为一点小错就罚我去旧物库,这不是故意整我吗?我要去找领导评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妆都被泪水晕花了。
她狠狠瞪了钱婷婷一眼,冲出了综合处。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整个文秘科鸦雀无声。不管是知情的胡月萍,还是一头雾水的韩秘书和潘秘书,都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钱婷婷。这个看似温和的女人,手段竟如此凌厉。
潘秘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心想幸好最近没得罪这位祖宗。这下可好,直接把人从文秘科打到旧物库去了。
这一个星期的影响可不小。用不了多久,整个供销社都会知道这事。陈秘书的面子,算是彻底丢尽了。
不出所料,陈珍找领导告状不成,反被训斥一顿。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综合处,整个人都蔫了。
她回来就趴在桌上嚎啕大哭。眼泪打湿了桌上的文件,墨迹晕开,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尤其是想到郭主任说她不识好人心,说钱婷婷还替她求过情,哭得更伤心了。
其他科室的人闻讯赶来,打听究竟。综合处里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有人同情陈珍,也有人觉得她活该,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
钱婷婷不说话,但架不住胡月萍和潘秘书是个话匣子。很快,陈秘书要去旧物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综合处。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飞得到处都是。
“你们还是人吗!”陈珍哭得眼睛通红,声音沙哑,“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们就在一旁吃瓜看戏吧!”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桌沿,指节发白。
潘秘书不乐意了:“做错事就要认,你这态度可不对。”他推了推眼镜,一副教训人的模样。
“你懂什么!”陈珍的声音带着绝望和愤怒。
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急匆匆逃离了这个充满哭声的综合处。走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细碎的议论。
食堂里,胡月萍看着碗里的玉米面窝窝头叹气:“又是窝窝头,这都多少天没见着大米饭了。”她用筷子戳了戳发硬的窝窝头,一脸嫌弃。
钱婷婷扒拉着凉拌白菜,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不过好在大师傅的手艺不错,麻辣豆腐和炒猪肝味道都还可以。油星在菜品上闪着光,勾起人的食欲。
她想起刚恢复前世记忆那会儿,光是啃窝窝头就能要了半条命。现在倒是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两个了。记忆中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仿佛已经离她很远,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年代的生活。
果然,人是会变的。就像现在的陈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食堂里人声鼎沸,谈笑声此起彼伏。钱婷婷默默地吃着饭,耳边却回响着陈珍的哭声。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每个人都在为生存而挣扎。有时候,残酷是必要的教训。
钱婷婷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食堂菜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铝制餐盘上,几片青菜耷拉着脑袋,一小碗稀疏的汤水漂着零星的葱花,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
食堂里人声嘈杂,饭菜的香气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食欲全无。她用筷子戳了戳盘中的菜叶,忽然想起自己代购仓库里还有几箱脆骨肠。
“而且,这菜也太素了。”胡月萍皱着眉头抱怨道,“连个荤腥都没有,怎么吃啊?”
钱婷婷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要是想吃肉,我倒是有办法。”
“真的?”胡月萍眼睛一亮,凑近了些,“什么办法?”
钱婷婷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说:“我那儿有好东西,等你吃饱来车库找我。”
胡月萍迫不及待地追问:“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保密。”钱婷婷神秘地眨眨眼,“反正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胡月萍心痒难耐,但钱婷婷就是不肯透露,只好加快吃饭的速度。两人风卷残云般解决完午饭,刷完饭盒后各自散开。
初夏的阳光毒辣,照得水泥地面发烫。胡月萍躲在车棚的阴影里,不时探头张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衬衫后背已经被浸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