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吹得田埂上的野草东倒西歪。何守三站在这片他耕种了十年的土地上,目光深邃。枯黄的麦茬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下意识裹紧了单薄的衣衫,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这件打了补丁的衣服,还是去年从集市上买的。
远处,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梢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何守三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眼神有些恍惚。
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连牲口都不如的奴仆,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得听主家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直到月上柳梢才能休息。饿着肚子干活是常事,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
“要是能有一亩自己的地就好了。”这个想法曾在无数个夜晚折磨着他。
如今,他已是有了户籍的良民,最终被招入军营。虽然生活依旧清贫,但至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何叔,考虑得如何?”岳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守三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租约。纸张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一角,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这份租约不仅让他继续佃种这三十亩地,更重要的是租子从七成降到了四成。
他的手微微颤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好,太好了。”
岳山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三郎还说了,你们闲时可以去韩家峪做工。一天二升粟,还管三顿饭。”
“这这当真?”何守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当真。”岳山点点头,又补充道,“对了,你那边能照看牲口吗?”
“养牛?”何守三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三郎准备买牛分给各家养。”岳山解释道,“你只要帮忙照看,耕种时就能免费使用。”
这话让何守三心头一热。有了牛,就不用靠人力耕地了。他家五十亩地要种,赶上农忙时节,全家人累得像狗一样,腰都直不起来。
“能养能养!”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我家几个小子正好能放牛。”
岳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皮面本子,用炭笔记录着:“那好,给你登记一头小马一头小牛。不过要说清楚,养小马没有补贴,小牛养一年会给你一笔钱。”
何守三站在原地,开始仔细盘算。家里三个十二岁以上的娃可以去韩家做工,剩下的几个小的正好放牛。这样一来,不仅能多一份收入,还能解决耕地的问题。
“成,就一大一小。”他果断地说。
岳山收起本子,神色严肃地叮嘱道:“牛要勤加照看,若是生病了立即告诉韩家。俺们每隔半月就得过来瞅瞅,若是照看不好,可就要收回去了。”
“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何守三拍着胸脯保证。
寒风又起,吹得他们都缩了缩脖子。岳山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天快黑了,去你家坐坐?”
何守三连忙点头:“好好好,家里还有点野菜,给您熬碗汤暖暖身子。”
两人沿着田埂往村里走去。途中,何守三的脚步突然顿了顿。
“柯总管!”他犹豫了一下,“这养牛的事,其他人都答应了吗?”
岳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五十户佃户都同意了。大家伙儿都明白,这是好事。”
何守三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只要大家一起干,就不怕有什么大变故。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子正在玩耍。看到何守三回来,都欢快地喊着:“何叔回来啦!”
何守三笑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心里暖暖的。这些都是村里人的孩子,以前总是饿得面黄肌瘦,现在总算有些肉了。
到了家门口,何守三的媳妇刘氏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岳山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柯总管来了,快请进。”
简陋的堂屋里,一盏豆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刘氏麻利地生火做饭,不一会儿,一股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饭菜很简单,一盘炖田鼠,几样咸菜,一碗萝卜汤。何守三本想杀只老母鸡,却被岳山拦住了。
“老母鸡留着下蛋要紧。”岳山说着,夹了一筷子咸菜,“这些就很好。”
吃过饭,岳山起身告辞。何守三和刘氏一直送到村口。
“柯总管,路上小心。”何守三说。
岳山摆摆手,转身离去。夜色中,他的背影渐渐模糊。
回到家,刘氏忍不住问道:“当家的,今天和柯总管谈得怎么样?”
何守三将租约和养牛的事说了,刘氏听完,眼眶湿润了:“这是老天开眼啊。”
“是啊。”何守三望着窗外的月光,喃喃道,“日子总算要好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韩远就收到了岳山的汇报。听说五十户佃户都愿意养牛,他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每家一大一小两头牛。”韩远说,“我这就去找单叔,再买一百头牛来。”
岳山笑道:“养上一年,母牛能下小牛,小牛也能长成老牛,这买卖稳赚不赔。”
韩远心中已有盘算。这是个双赢的买卖,既解决了佃户用牛难的问题,又能保证租金收成,还能年年卖牛赚钱。
韩远带着二十多个庄里的年轻人回韩家峪。这些都是他挑中的学徒工,能让孩子们有个出路,庄里人都很感激。
马车在田间小路上颠簸,岳山看着前方的韩远,心中感慨万千。短短时间内,韩家就有了一千多亩地,还要买下那片七千多亩的沟坡。用不了多久,江南韩家的名号就要响彻百里了。
他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这段时间跟着韩远,他也赚了不少钱,够买七八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