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田野,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呼啸,吹得枯枝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声。
韩远站在新买下的这片土地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寒气透过厚实的棉衣渗入骨髓,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方。这是一片连绵成片的良田,大片田地再加上那片绿油油的林塘,南北各有一个庄子。
“少东家,那边就是北庄了。”老庄头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指着远处的村落。他的声音因寒冷而有些颤抖,却掩饰不住兴奋之情。
韩远微微颔首,视线扫过起伏的田垄。积雪覆盖下的土地看不出肥瘦,但他知道,这片土地经过何家多年经营,地力相当不错。
“这片地确实不错。”韩远轻声说道,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响声。
老庄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片地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良田。只可惜”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脸上闪过一丝心酸。
韩远知道他想说什么。何家经营这片土地多年,却因为一场豪赌而不得不割肉卖地。这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只见庄户们扛着锄头铁锹,纷纷朝这边赶来。他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脚步匆匆,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少东家来了!”
“韩家少东家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甚至不顾寒冷,端着热气腾腾的鸡蛋和开水,就这么迎了上来。
“这天寒地冻的,少东家您喝口热水暖暖身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端着碗走来。
韩远连忙接过,心中一暖。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大娘,您太客气了。”韩远捧着热气腾腾的碗,轻轻抿了一口。
老妇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少东家别嫌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来呢!”一个精瘦的汉子挤上前来,“听说韩家的佃户,租子都降到五斗粟一年了?”
“可不是嘛,还说韩家的牛都免费借给佃户使用!”
“这样的好事,我们可是羡慕得很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韩远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们的衣着虽然破旧,脸上却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诸位放心,既然地已经买下,那就按照韩家的规矩来。”韩远大声说道,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今日我来,除了跟大家见面,还得完成两项重大工程。”
“第一,更换界石。第二,与诸位签订新的租约。”
此言一出,人群更加沸腾。有人激动得直跺脚,有人抹着眼泪,还有人喃喃自语:“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韩远没有多说,直接扛起锄头,在老庄头的带领下,来到第一块界石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下锄头。
“铛!”
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传来,震得他手掌发麻。积雪被震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界石。
“一起动手!”
众人纷纷上前帮忙,没多久就将这块刻着何家标记的界石挖了出来。界石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何”字的轮廓。
老庄头看着界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祖上三代都在这片地上耕种,没想到今日,却要亲手挖走何家的界石。”
“时代变迁,人事更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远拍了拍老庄头的肩膀,“重要的是往后看。”
一行人继续向前,挖掘下一块界石。寒风凛冽,却丝毫无法浇灭大家的热情。有人唱起了山歌,歌声在旷野中回荡。
到了午后,八百亩地上的界石终于全部挖出,整整齐齐地堆在路边。韩远的手掌已经磨出了几个水泡,但他毫不在意。
“少东家,您的手”老庄头心疼地说道。
韩远摆摆手:“没事,这点苦算什么?”他站在田间,指着眼前的土地说道,“这里要重新规划,开辟几条穿梭田间的机耕路,水渠也要重修。另外,我准备多打几口井,每口水井都得安装现代化的抽水设备。”
“井车?”有人惊呼出声。
要知道,一台井车的造价可不低。普通百姓哪里用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不用担心,打井和架设抽水设备的费用,全由韩家出。用水也不收你们的钱。”韩远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应该的。我韩家的地,就该有韩家的样子。”
“少东家,您这是要让我们过上神仙日子啊!”一个庄户激动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哽咽。
韩远摇摇头:“走吧,咱们去签新租约。天寒地冻的,别在这儿站着了。”
人群簇拥着韩远向村里走去。天地之间,一片银白。这片沉寂多年的土地,似乎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变化。
村里的祠堂早已生起了火盆,暖烘烘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叠崭新的租约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诸位,新的租约很简单。”韩远站在堂前,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第一,租子降到五斗粟一年。第二,牛只免费借用。第三,水井免费使用。第四,如遇天灾,可以减免租金。”
“这这也太便宜了吧?”有人忍不住说道。
“是啊,这比何家的租子可是低了一大半啊!”
韩远环视众人:“我韩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你们只管安心种地,其他的不用操心。”
签约的过程很快就完成了。当最后一个庄户在租约上按下手印,整个祠堂爆发出一阵欢呼。
“谢谢少东家!”
“少东家仁义!”
欢呼声中,韩远的目光透过敞开的门扉,望向远处的天际。
而在何家,何老爷慵懒地瘫在热乎乎的炕头,神情疲惫。这炕还是前些日子在韩家盘的,如今两个庄子都卖给了韩家,连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都成了问题。
“爹,钱已经筹到了,得尽快把这笔贷款结清。”何四娘给父亲递上一块帕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何员外叹了口气,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还好韩三郎愿意出五千贯买下庄子,要不然,咱们何家这次真要完了。”
“是啊,韩三郎确实仁义。”何四娘点点头,“其他人都想趁火打劫,有的甚至只肯出一两千贯。”
“但愿你说得对,粮价已经跌到底,明年会有转机吧。”
何员外望着窗外的天空,眼中满是绝望。这一次,他把何家的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若是何四娘的判断有误,那何家可就真的要完了。
夜幕降临,寒风依旧在呼啸。两个庄子里,却处处透着暖意。人们围坐在火盆旁,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新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