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走了。”徐长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环,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动静平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偶尔传来的喊叫声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两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月光下,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被踩踏的蔬菜和水果。
“那两声哨子是什么意思?”林玉环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低声问道。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完全恢复过来。
徐长福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第一次遇到吧?这是我们摊贩之间的暗号。每天给五分钱,他们就会帮我们盯着点。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为什么是两声?”林玉环追问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求知欲。
“三声表示还有时间撤,两声就比较紧急了。”徐长福一边说一边帮她捡起散落的货物,“要是听到一声,那就得立刻跑路,管不了摊子了。这些日子以来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玉环不由问道:“你被抓到过吗?”她注意到徐长福说这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
“别提了。”徐长福苦笑着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那次他们来得突然,我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被逮住了。进去蹲了好几天,差点把我妈给急坏了。不过也就关几天,总能出来。”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但林玉环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辛酸。这些小贩们,为了生计,每天都在与纠察队打着游击战。
出了院门,其他躲过一劫的小贩也陆续现身。大家相视一笑,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月光下,他们开始收拾散落的货物,准备结束今天的营生。
与徐长福道别后,林玉环按原路返回等车。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裹紧了外套,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收入。虽然遇到了惊险,但总的来说,收获还算不错。
周三下午,林玉环和周蓉吃过午饭就去了周秀兰家。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秀兰正在重新铺炕,看见林玉环进门,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妹子来了?屋里灰大,你先去外面等会。”她的额头上沾着细小的灰尘,显然已经忙活了一阵子。
没多久,周秀兰洗完手出来了,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她给林玉环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
“秀兰姐,你会用缝纫机吗?”林玉环接过水杯,试探着问道。
“会啊,以前家里有一台,后来日子难过,只能卖了。”周秀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台机器是我结婚时候的嫁妆,用了好几年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上次说的做衣服的事,我正缺人手。”林玉环放下水杯,认真地说,“要不你再买台机器?一件给你一块钱加工费,卖出去还有一毛钱提成。”
“真的?”周秀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早知道当初那机器就别卖了,现在买还得找票子。”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显然在权衡利弊。
两人一起去了纺织厂。韩明敏刚开完会回来,看见林玉环在等他,立刻换上笑脸。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显然他刚刚抽过烟。
“小林来了,进来坐。”他热情地招呼道,顺手把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
关上门后,林玉环开门见山:“科长,最近有布料吗?”她注意到韩明敏的表情有些异样。
“之前那批卖完了?”韩明敏笑问,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还没有,我想多进些货,一起运回县城去卖。”林玉环实话实说,“现在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韩明敏点头:“现在有批卡其布,一块钱一尺,你要多少?”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观察林玉环的反应。
林玉环心里一动。这价格确实便宜,但现在不是季节,卡其主要用来做冬装和春秋装,而且不如棉布好卖。韩明敏这么急着推销,肯定有原因。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思考着其中的门道。
“韩科长,还还能换其他布料不?”她试探着问道。
“暂时只有这个。”韩明敏的回答很干脆,但眼神有些闪烁。
林玉环思索片刻,说道:“那就先来十匹吧,我手里的涤纶布还没卖完,资金有限。”她决定先试试水,看看这批货的情况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周秀兰忍不住说:“妹子,天都热了,买这种布料怕是不好卖吧?”她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林玉环望着堆积如山的布料,轻轻叹了口气。仓库里闷热潮湿,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不好卖也得想办法卖,这可是压了近千块钱的货。”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目光在成捆的布料间逡巡。每一匹布料都像是一块无形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秀兰将最后一匹布料放进库房,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她看着林玉环疲惫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这些布料留着裁成衣服吗?”
“做衣服太费工夫,利润也不高。”林玉环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的边缘,“先按一块五一尺往外卖吧。这个价格虽然低,但能快点回笼资金。”
她心里清楚,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街坊邻里都在精打细算,要不是真觉得便宜,谁也不会提前买布料。可这批货压在手里,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不能不想办法脱手。
与此同时,吴玲正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往家走。夕阳的余晖给她单薄的身影打上一层金边,却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自从嫁入方家后,她就因为操持家务意外流产,由于没有好好休息,从此身体一直不好。
“吴玲!你这样走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赵姐追上来,看着她蹒跚的步伐,眉头紧锁,“你不是肚子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吴玲强颜欢笑,嘴唇有些发白:“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她不敢说自己身上只剩下十几块钱,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自从工资全上交给婆婆,日子就更难过了。
赵姐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我有个亲戚能拿到便宜布料,转手就能赚一笔。就是得整匹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