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说干就干，苏远山从村里木匠那借来工具，由苏明月指挥，他负责动手。院子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敲打声，偶尔夹杂着父女俩的低声交谈。

陈玉梅在一旁帮忙递工具，看着儿子和孙女忙碌的背影，心里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种预感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全家戒备森严之际，村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院子里的苏静。

“陈大娘！陈大娘在家吗？快来帮忙！我家里有喜事了，要添丁了！”

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慌乱，陈玉梅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妙。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进屋收拾稳婆用的工具。

“明月，你跟我一起去。”陈玉梅一边整理工具一边喊孙女，“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祖孙俩跟着来人匆匆赶往任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哭声。任家的小儿子小健蹲在墙角嚎啕大哭，周围站着几个邻居，却没人去安慰他。

到了产房，马婆子一把拉住陈玉梅的手：“陈妹子，可算把你盼来了。碧莲从昨晚就开始疼，到现在还没见动静。”

陈玉梅简单打量了一下产妇的情况，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孙碧莲躺在床上，面色发青，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肚子一会儿隆起一会儿塌陷，明显是胎位不正。

“赶紧烧水，多找些干净的棉布来！”陈玉梅一边安排，一边在心里盘算对策。这种情况她见过，但每次都是凶多吉少。

她让马婆子准备了红糖鸡蛋，然后俯身在孙碧莲耳边低语：“碧莲，你要是不在了，你家小健可怎么办？后娘能对他多好？他怕是要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了。”

这番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昏迷中的孙碧莲猛地睁开了眼。她的眼神虽然涣散，但明显有了求生的意志。

“听我的，跟着我呼吸。”陈玉梅见她醒来，立刻开始指导，“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外面的苏家人焦急等待，突然听不到产房的动静，更是提心吊胆。小健的哭声更大了：“我要娘！我要娘！”

苏芽一时心烦，抬手就要打，被苏爷子及时制止：“孩子不懂事，打也没用。”老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健的头，“你娘一会就好了。”

产房内，陈玉梅正在全神贯注地为孙碧莲调整胎位。她的手法娴熟而温柔，但额头上的汗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滴。

“用力！对，就是这样！”在她的指导下，孙碧莲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婴。

婴儿的啼哭声刚响起，孙碧莲就昏了过去。陈玉梅赶紧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只是体力透支，这才松了口气。

马婆子虽然对生了个闺女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多亏有你啊陈妹子，不然今天可就要出大事了。”

“翠萍这次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陈玉梅一边收拾一边叮嘱，“最近这段时间，得多给她炖点鸡汤。”

临走时，马婆子塞给她十文钱作为谢礼。陈玉梅本不想收，但看到马婆子坚持的样子，只好收下了。

看着手中的铜钱，陈玉梅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年代，一条人命就值这么点钱。要不是她刚好会接生，今天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回家的路上，母女俩都沉默不语。苏明月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开口：“祖母，您说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陈玉梅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在这个乱世，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陈玉梅的名声在青西村传开了。

“这老婆子接生的本事真不是盖的。”村里的妇人们凑在马婆子家一起，说起这事就没完没了。

“听说连孙碧莲那样的难产都被她救回来了。”一个妇人压低声音道。

“可不是嘛，那天我在场，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陈大娘一来，三两下就把孩子接了出来。”另一个妇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敬佩。

孙碧莲躺在床上，额头上还缠着布条。她望着前来探望的几个妇人，眼中泛着泪光：“幸亏陈婶，我这条命怕是悬了。那天痛得我都快昏过去了，是她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教我怎么喘气。”

“真有这么神？”有人将信将疑。

孙碧莲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身边的妇人按住。她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语气坚定：“我这条命就是陈大娘救的。不光是接生的本事，她给开的那些药方子也特别管用。”

院子里，陈玉梅正在送走又一个求医的妇人。她看着那妇人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这些天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可手头的药材却越来越少。

“祖母，您这是要重操旧业啊。”苏明月笑嘻嘻地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陈玉梅看着孙女那张天真的小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哪有什么旧业不旧业的，能帮人是好事。只是这药材不好找，有些病症只能用草药暂时缓解。”

她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屋里的儿子身上。苏远山正坐在桌前，一边喝着润喉的茶水，一边翻看着账本。这些天在茶馆说书，嗓子都快说哑了。

“爹，您别说了吧。”苏明月放下药碗，担忧地看着父亲泛红的眼睛，“您看您的嗓子都这样了。”

苏远山放下账本，冲女儿笑了笑：“放心，天龙八部已经说完了。”

“这么快？”苏明月睁大了眼睛。

“是啊，本来预计十天，但听众太热情，加了几场。”苏远山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也好，早点结束。”

陈玉梅走进屋来，看着儿子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赚了多少？”

“算上赵掌柜额外给的一两，总共八两多。”苏远山掰着手指算了算，眼中十分欣慰，“扣掉五两徭役，还剩三两。”

“够了够了。”陈玉梅松了口气，走到儿子身边，给他倒了杯热茶，“你这嗓子都快说废了，可别再继续了。这些天在县城太引人注目，还是低调些好。”

苏远山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娘说得对。而且我已经和赵掌柜说好了，以后准备种菘，他愿意收购。”

“真的吗？”苏明月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凑到父亲身边，“那以后我们是不是能经常吃到肉了？”

苏远山宠溺地看着女儿：“当然，等爹赚了钱，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羊肉。”

“娘，我去州府缴纳徭役银钱。”他站起身，将六两银子小心翼翼地包好。

陈玉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叮嘱道：“小心些。”

苏远山点点头，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