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柳灵荷看着钱珠梁欲言又止。她知道儿子的性格，也知道他和秦俊杰的关系。

钱珠梁似乎看出了母亲的担忧，轻声道：“娘，秦俊杰跟我一起创业，虽说秦家人不好，但他没掺和，不能一棍子打死。”

柳灵荷摇头叹息道：“那小子精着呢，月容已经被他迷住了。你看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哪像是真心要断了的样子？”

苏嫣嫣也凑过来，摇着头说：“就怕弄出更大的事来。这种事情，越是压着，反弹得越厉害。”

珠玲跟着钱珠梁出门，小手拽着他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哥，我懂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也得留个心眼。秦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珠梁笑着捏她的鼻子，语气轻松，“放心，这笔账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出问题。”

珠玲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断得了的。兄弟之间的那点情分，有时候比爱情还难断。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柳灵荷就起床了。她直觉告诉她，秦俊杰一定在工地。果然，她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工棚里。

她走近了些，发现秦俊杰眼底带着青黑，显然一夜没睡。他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柳灵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是老三原来租的房子的。她把钥匙递给秦俊杰，“你先安顿过去吧，等刘婶气消了再说。”

秦俊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他二话不说接过钥匙就走，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珠玲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她总觉得秦俊杰这样的反应不太对劲，像是把钱家记恨上了。这种无声的愤怒，往往比大吵大闹更可怕。

从那天起，刘婶子开始张罗给月容找对象。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家里相看，弄得街坊邻里都知道了这事。

月容倒是出奇的听话，任由刘婶子安排，相亲都在家里进行。她每天换上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人。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却一天比一天暗淡。

珠玲看着这一幕，心里直打鼓。她总觉得月容这样的表现不对劲，太反常了。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心底深处发出，听得人心里发慌。

街坊邻里们私下议论纷纷，有说月容是被打怕了，也有说她是想通了。但只有珠玲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月容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走来的人影，心里七上八下。

刘婶子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铁路局的，这工作多好啊，铁饭碗，工资还高。你都二十四了，再挑三拣四，以后连二婚的都轮不上。”

月容低着头，她知道刘婶子说得对，可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抗拒。自从上次相亲对象当场醉酒闹事后，她对相亲这事就更加畏惧了。

珠玲见状，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塞给她：“月容姐，吃点甜的。”

巧克力的香甜稍稍安抚了月容紧张的情绪，她冲珠玲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柳灵荷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她远远看见媒人领着个高个子男人进院，赶紧把菜递给珠玲：“快去洗了切好。”

那男人身高足有一米八，腰板挺得笔直，远远望去倒是个精神小伙。只是走近了才发现，他戴着一副厚得惊人的眼镜，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

“快请进屋。”刘婶子笑着招呼，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发愣的月容。

月容低着头站在一旁，院子里的蚂蚁排着队搬运食物，她盯着看了半天，恨不得自己也能钻进地缝里。

珠兰和珠梅躲在厨房门口往外张望，两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天啊，这眼镜得多少度？跟酒瓶底似的。”珠兰捂着嘴偷笑。

珠梅也忍不住吐槽：“该不会是个瞎子吧？走路都得扶墙。”

“你们别这样。”珠玲放下手中的菜，轻声制止，“人家好歹是来相亲的。”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刘婶子和柳灵荷坐在炕沿上，媒人坐在板凳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那相亲男挺直腰板坐在电踱椅上，两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像个小学生。

“小杨在铁路局是什么工作啊？”柳灵荷笑着问，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他那副厚重的眼镜。

“以前是挂钩工，现在想调个轻松点的岗位。”媒人答道，语气轻描淡写。

此话一出，屋里人都愣住了。挂钩工可是要在两节车厢之间来回穿梭的危险活，需要眼疾手快，稍有不慎就会出事。这种近视程度还能当挂钩工？

苏嫣嫣忍不住问：“请问您的眼镜是多少度？”

“一千度，不过不影响工作。”小杨答道，目光透过厚重的镜片扫视四周，“这位是月容的妹妹吧？还在上学吗？”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嫣嫣虽然穿着时髦，声音甜美，但显然是个已婚妇女，这男人竟然看不出来。媒人急得用胳膊捅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要不，你们出去转转？”刘婶子打破尴尬的沉默，“月容，带杨哥参观下咱们厂子。”

月容只好站起身，领着小杨往外走。珠梅和珠兰躲在后面偷笑，被柳灵荷瞪了一眼才收敛。

院子里，月容突然停下脚步：“把眼镜借我戴戴呗。”

小杨犹豫了下，还是摘下眼镜。没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眼睛像死鱼眼一样无神，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月容戴上眼镜，顿时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扭曲变形，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珠玲及时扶住她。

“太可怕了！”月容惊叫着摘下眼镜。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秦俊杰不小心把一个装满花生的盆踢翻，花生撒了一地。他正要弯腰捡，却见月容已经转身就跑。

小杨戴上眼镜追过去，不料被秦俊杰放在地上的扫把绊倒，一米八的个子重重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怒气冲冲地喊：“谁在这乱泼水？”

珠玲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这眼睛都成摆设了，连扫把都看不清，还说不影响工作。

这场相亲就这样不欢而散。月容怯生生送到门口，心里已经在害怕刘婶子的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