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炕上。姥姥、二舅和李秋山都守在身边,屋里点着昏黄的灯,窗外已是深夜。
“醒了!终于醒了!”姥姥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我看着姥姥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涩:“姥姥,我保证老老实实听你的话。”
姥姥将我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是姥姥的错,不应该把你带进来。你还小,不该看那些”
二舅也红着眼睛抱住我们:“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开开心心的,这是太姥最大的心愿。”
我静静地靠在姥姥怀里,手里紧紧抱着太姥留给我的木盒子。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盒子,上面还有些磨损的痕迹。盒子里有她给我的金镯子,有几本泛黄的小人书,是她教我认字时用的;还有我上学后得到的奖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收着。
这些东西,是太姥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可是它们不会像太姥那样,轻声唤我“时儿”。
不会像太姥那样,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
不会像太姥那样,为我的每一点进步而开心。
不会像太姥那样,说我是她的命根子。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失去至亲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眼泪可以这样苦涩。
“四姐,你别这样了。”小七站在炕前,眼里满是担忧,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早知道那天我该陪你一起去的。要是我在”
自从那天之后,我抱着太姥留下的木盒,一言不发。木盒上的雕花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温润。指尖轻轻摩挲着盒子表面,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太姥的体温。
“我和奶奶、妈妈前几天晚上烧了好多纸钱,”小七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时不时偷瞄我的表情,“有纸车、纸牛,还有纸人,简直和真实情况一模一样。妈提到那些人会在另一个世界照看太奶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特意让妈妈多买了几个纸人,说是要给太奶奶做伴。”
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我知道小七是在安慰我,可就是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最简单的应答都变得困难。
“四姐,咱们出去玩吧?”小七蹲在我面前,仰着头看我,“去荡秋千好不好?就是上次你教我荡的那个。”
我依旧保持沉默,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记忆中欢快的笑声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看,外面天气多好啊。”小七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太阳都在叫你出去玩呢。”
二舅走进屋,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妈,咱们是不是犯了个大错?不管时儿过去闹腾成什么样,至少活泼开朗。现在这样”
他的话没说完,但屋里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那个总是笑嘻嘻的时儿,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姥姥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时儿,该吃饭了。把太姥的盒子放下吧”
我固执地摇头,双手紧紧抱着木盒,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时儿,”姥姥声音哽咽,眼角泛着泪光,“是姥姥不好,不该带你去那个屋子。你要怪就怪姥姥,可饿坏了,必须得填饱肚子。这样,你抱着盒子,姥姥喂你。”
我抬眼看了姥姥一眼,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和自责。慢慢地,我挪到桌边坐下。
姥姥一勺一勺地喂我,我机械地咀嚼着,心里却堵得慌。以前的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大口吃饭,可现在,连最简单的吞咽都变得困难。
“时儿,”李秋山试图活跃气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周家小羽子给你买了雪糕,奶油的!我怕化了,放在老马头家冰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