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楷从人群中冲了上来。
他拿了一件下人的衣服,披在卫邀月身上,转身单膝跪地,对崇王恳求道:“王爷,卫娘子毕竟是一介女流,您这般折辱她,传出去,怕是有辱您的英名。”
崇王紧咬着牙关:“真是多谢你为我的英名着想。”
彭姑姑指着李楷,“王爷,昨夜应该就是他!深更半夜,老奴亲眼看着这个侍卫从卫邀月栖身的柴房里跑出来的!”
崇王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哦我说呢,李侍卫怎如此护着卫邀月?原来,你俩是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啊!”
“你他妈放屁!”
卫邀月想上前给周恪一脚,却被侍卫拉着手臂,动弹不得。
李楷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属下已有发妻,之所以对卫娘子多次出手相助,乃是出于道义。卫邀月所犯之罪,陛下已有定夺。终身困居睦邻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王爷执意折磨她,只会惹来陛下的不满。”
“是陛下不满,还是你李楷不满?”
卫邀月不惧任何折辱,她只怕连累李楷,毁了容晓得之不易的幸福。
“周恪,有什么就冲我来!我和李侍卫清清白白你心知肚明!你无非想逼我去死,那我就如你的意便好了,没有必要牵累他人!”
崇王满意地拍了拍手,“很好,你果然十分聪明。本王与李侍卫本来也没什么仇怨,只要你懂事,我没有必要对他如何。”
卫邀月低头一笑,如他所愿道:“王爷,你的匕首,确实是我偷的。”
崇王变态地期待道:“还有呢?”
“还有我这些日子,也从未有过半分忏悔。我不后悔杀周锦然,甚至要是有机会,我连你也会一起杀。”
崇王伸长了手,向着众人道:“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卫邀月这个毒妇,她意图谋害本王!”
看着崇王疯魔的样子,卫邀月只觉得滑稽。
也好,死之前,还能看一出小品,真是幽默。
“是,我罪大恶极,应得一死。”
“不对。”
崇王突然顿住脚步,狰狞地瞪着卫邀月,“那要是,陛下追究起来”
卫邀月心领神会,“苍山高耸崎岖,罪人卫邀月,窃取匕首,意图谋害崇王,诡计不成,又欲潜逃出陵。在逃窜的路上,不慎摔下悬崖,粉身碎骨而死。”
“完美!那还等什么呢!?”
崇王兴奋地吩咐着手下的侍卫,押着卫邀月便往睦陵外不远的悬崖上去。
已是盛夏,这是苍山一年四季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时节。
路上的松柏茂密挺拔,丛林里,一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盛开着,铺满了一整片无人涉足过的土地。
来苍山一年了,这竟然是卫邀月头一回能够有机会,好好的欣赏一下山野间的美景。
可惜,也是最后一次了。
很奇怪,走在这条赴死之路上,卫邀月的心里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不甘和愤怒,反而有一种平静的归属感。
或许她早该如此。一个心死之人,拖着一具虚无的躯体,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这一年,她活得太累了。
悬崖边上,崇王得意地笑着,挥手告别,“卫娘子,你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应该也累了,今后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了。来世,可千万别再投生为人了,你这般倔强的心性,不如投胎当头驴?至少啊,一身的倔劲儿,可以用在拉磨上。”
他放生笑着,庆祝着仇人即将死亡。
彭姑姑突然害怕了,“王爷当时禁军将她送过来的时候,可是交代过了的,说陛下不让她死。”
守陵丞也道:“是啊,随行的圣旨还在臣的屋里好生收着,要不然王爷您打她一顿解解气算了?出了人命,小的们怕是不好交代啊”
真是太讽刺了。
将死之时,这些平日里挤兑她的人,倒是反过来替她求情了。
然而他们并不是不舍得卫邀月死,眼底也没有半分的同情与怜悯。他们不过是害怕她的死,会给自身带来祸端,连累自己殒命罢了。
人,到底都是自私的。
也许是景帝的圣旨震慑住了崇王,他的神色中居然有了一丝犹豫。
“陛下居然为你思量这么许多卫邀月,本王真是羡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