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邀月无力地撑起身子,苦涩一笑,眼角的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好一个木已成舟。那么你先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呢?你说过,会给刘冲一个公道。如今你却放任杀人者相安无事地回到赤尧,还企图瞒着我贺兰枭,你是如何打算的?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看着卫邀月崩溃的模样,贺兰枭心疼地也跟着红了眼眶。
“月儿,当金乌军将那些人抓回来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将他们一并就地处决。可我是陛下的臣子,事关两国邦交,我不能一意孤行,置陛下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那刘冲就白白死了吗!!”
卫邀月虚弱至极,连哭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她失望地盯着贺兰枭,问他:“在你的眼里,刘冲算是你的朋友吗?你可曾真切地,为他的死,感到过悲伤?当你决心放那些杀人凶手走的时候,你可曾发自内心地,对刘冲,对刘冲的家人,感到过抱歉?”
“我当然有。”
贺兰枭愧恨地捏紧了拳头:“我也恨极了他们,也想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在家国大义面前,我没得选。月儿,我是刘冲的朋友,是你的未婚夫婿,但也是景国的大将军。”
“是啊。”
卫邀月自嘲地笑了笑。
“我怎么忘了呢。统国大将军,这样功高至伟的美名,怎能辜负朝廷,辜负苍生百姓?贺兰枭,不是我一个人的贺兰枭,而是天下的你的心中,装着家国,装着权谋,装着百姓,而刘冲、卫邀月,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万之一。”
贺兰枭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满面的泪痕,卫邀月却别过了头去。
“你走吧。”
贺兰枭不肯:“月儿,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不要过度伤心动气。你的身子还未痊愈,不能”
“身子?”
卫邀月冷漠地瞥着贺兰枭,咬着牙道:“你未亲眼见过,刘冲在我面前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模样他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是在为你说话。你知道刘冲之死,我心里有多么痛吗?我恨不得亲手一刀一刀地,将那些害死他的畜生活剐了!可是贺兰枭,我知道你身在其位,不能以权谋私。所以我不曾为难过你。可你呢”
她嗤笑,笑这个天下,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你连最起码的,将凶手绳之以法,都做不到吗?”
贺兰枭的眼泪里,有悔恨,有愧疚,还有对自己置身朝堂的一种无力感。
从他接到景帝的旨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都是瞒不住的。早晚有这么一天,卫邀月会怨恨他的所作所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快到他们的婚仪还没有完成,卫邀月就向景帝请求,要将婚期继续延后。
“卫丫头,你可当真想好了?这可是你历尽艰难求来的婚姻。你这般行事,不仅伤了扶光的心,也会引来旁人的非议。”
卫邀月不假思索道:“我已经决定了。”
景帝知道,卫邀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他只是没有想到,刘冲的死在她心里,竟然是如此难以逾越的一道坎。
看到卫邀月憔悴的模样,景帝的心里也生出了些悔恨:“此事是朕的旨意,扶光也是依命办事。你若是要恨,便恨朕好了。”
卫邀月只是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景帝道:“听闻你已多日不肯见他。卫丫头,你与朕说一句实话,你还爱扶光吗?”
在现实世界度过的二十二年里,卫邀月从来都没有体会到过,什么叫爱情。
她学着电视剧和故事里的模样,描绘着自己故事里主人公的爱恨情仇。
却从未真正体验过,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悲伤的一件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是非爱即恨。我们时常对一个人爱恨交加,有时想要全心全意对他好,又总有不得已的纠葛让我们心生提防。有时想干脆断舍离,心中却万般不舍,难以抉择。陛下当年赐姓贺兰,将他拴在两国的和平之间,却又心生怜爱,将他收为义子,比作扶桑之光般耀眼。臣女亦是,爱其铮铮铁骨,爱其正直勇毅,却也……难以爱其锋芒毕露,权臣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