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北魏朝堂,真应了“宁为玉碎”的老话。
自宣武帝元恪十六岁登基,皇叔彭城王元勰本可当个擎天玉柱。
但这位王爷是个“采菊东篱”的性子,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咸阳王元禧和北海王元详。
这两位皇叔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占着太保司空的位置,一个攥着大将军的兵符,把朝堂搅得比洛阳城的浑水还浑。
“陛下,高肇那厮又克扣了军粮!”
太尉于烈在紫微殿外急得直转圈,铠甲上的铜钉撞得叮当响。
元恪正对着生母高太后的画像出神,闻言只淡淡道:“舅父是太后亲兄,朕又能如何?”
于烈恨得牙痒,却不知这位小皇帝早被高肇等人架成了傀儡。
北海王府的琉璃瓦上凝着晨露,元详歪在胡床上,看着歌姬们赤足跳胡旋舞。
金丝笼里的百灵突然炸翅,原来是高肇的管家送来二十车蜀锦。
“王爷,”管家谄笑着摸出翡翠扳指,“我家主人说,洛水边的良田……”
元详接过扳指对着太阳照了照,绿莹莹的光映得他嘴角抽搐:“让高令公放心,茹将军那边自有本王周旋。”
咸阳王元禧就没这么“识时务”了。
这位王爷在邺城封地屯了十万精兵,暗地里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谁料枕边人早被高肇收买,夜宴上的酒盏刚撤,禁军已围了王府。
元禧被押上刑场时,洛阳城的百姓都听见他嘶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元详在朝堂上弹劾元禧那日,茹皓正给新纳的小妾画眉。
这妾室原是元夑的妃子,生得一副勾魂眼。
“皓郎,”美人忽然攀住他脖颈,“我那位表兄元详,昨日派人送来了东海明珠……”
茹皓笔尖一顿,胭脂在宣纸上洇出红梅:“告诉详王爷,冠军将军府的库房,永远为他敞开。”
当梁军旌旗漫过洛水时,北魏朝廷还在上演狗咬狗的戏码。
高肇在朝堂上咆哮:“梁人不过螳臂当车!”
元详却在私宅里搂着美人笑:“且让他们狗咬狗,本王只管数金银。”
茹皓听得真切,转身就将梁军粮草被劫的消息卖给了萧宏——这位梁朝临川王,正愁找不到攻城的借口。
洛阳城的夜风卷着沙尘,打在元恪苍白的脸上。
他望着城头飘摇的魏字旗,忽然想起元禧临刑前的咒骂:“尔等弄权误国,必遭反噬!”
远处传来禁军马蹄声,高肇带着人闯进宫门:“陛下,梁军距城三十里……”
“您听说没?
那位高丽来的高肇高大人,最近可把洛阳城搅得翻天覆地!”
说书人醒木一拍,满堂茶客立即支起耳朵。
这事儿得从元详、元皓几位王爷说起。
高肇这人在官场本就不受待见,偏生摊上个好妹妹——当今太后的亲侄女。
魏主元恪是个孝顺的,对这层舅家关系看得比金子还重。
高肇眼见着皇帝外甥天天往自己府上送金银,腰杆子渐渐挺直了,心里头那点野望就跟野草似的疯长。
“诸位可知何为‘枕边风’?”
说书人神秘兮兮压低嗓子,“高贵嫔生得花容月貌,夜夜在龙榻上吹耳旁风,说元详他们几个王爷要造反!”
正始元年四月里,洛阳城突然翻了天。
魏主连夜召见中尉崔亮,命他弹劾元详。
崔亮领旨后,当夜便带人围了茹皓等人的府邸。
百名虎贲军手持火把,将元详的宅院围得铁桶一般。
“陛下明鉴!
臣对朝廷忠心耿耿啊!”
元详被按在青石板上时,裤管还沾着夜露。
高太妃听闻消息,当场摔了汝窑茶盏:“这个逆子!”
这位太妃可不是寻常妇人,年轻时随夫戍边,杀伐决断不输男儿。
此刻她抡起枣木杖,杖头裹着粗布,每一下都带着风声:“我平日教你谨言慎行,你偏要学那市井泼皮!”
元详背上顿时绽开朵朵血梅,疼得满地打滚。
“阿母!”
刘氏跪行两步想求情,高太妃的杖头却转了个弯,“还有你!
身为正妻不劝谏夫君,倒学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堆!”
这位宋王之女竟不辩解,默默挨了十几杖。
围观的仆妇们私下嘀咕:“王妃这脾气,倒比庙里的菩萨还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