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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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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上的老人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双肘搁在桌案上,沉沉埋低了头。他头顶已经因苍老而变得花白,隐约还能看见零星的头皮,混杂着的三种颜色让人心疼。司马相国缄默地瞧着王上的模样,不禁也为之动容,轻轻出了一口气。

那年的南郡之战,如果不是因为遭到围堵和刺杀,三公子也不会因此奋不顾身救护自己的父亲。

若三公子不曾奋不顾身,也不会被叛军所伤。这一伤不要紧,却害的这孩子为掩护楚王,被那些贼子捉了去,生生用马匹在雨夜拖行数十里地。送回来时,据说腿骨具碎,已是只有皮肉还连着了。

此后又恰逢数日连绵不绝的阴雨,风寒入体,三公子足足病了一月有余。

可怜这小小的孩子,从醒来,便再也没能站起来了……

……

是夜。

如今已过丑时,城外三公子府中却仍有数处灯火通明,门外的守卫也是迎着风战战兢兢地,唯恐出现什么纰漏。

白姨的屋内已然熄了灯,她单独的院落时不时有奴仆探头探脑地在门口踱步,又不敢顶着压力把白姨叫醒。不过好在楚恒的病情这回在施完针之后逐渐好转了许多,人也渐渐有了精神,便逐渐有那么一两盏院中的灯火被吹熄,陷入宁静。

大寒本分地抱着双臂,靠在门外的廊柱上,闭目养神。

“兄长?”

大寒闻声,眼帘微抬,随即入目的是比他矮了一头多的窈窕女子。她此刻正端着一盘精致糕点,一壶温茶,就这般娴静地站在他身前,笑意盈盈。

“这外头冻人得很,你守着辛苦,可要试试这糕点?那些豆子泡了一天了,我刚去厨下做的,瞧你在这儿,便先问问你。”

大寒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瞥一旁烛火摇曳闪过的木门,摇了摇头。他清了清自己被夜风吹得有些沙哑的嗓子,闷闷地答道。

“不必了,主上的东西我向来不敢随意动的……”他松开了胳膊,站直了腰,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娇小得不过刚到自己肩头,一时因她的搭话心中温软,“你且进去罢,这外头冻人,你可不能在外头久站。”

“我无妨的,”珈兰莞尔,还是将手中的木盘一侧搭在他身前,惊得大寒急忙一手握住盘边,“我只是看你在外受冻,又经常上夜,想着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木盘的重量有了分担,珈兰便腾出一只手来从整盘摆放整齐的糕点里寻出一块来,一挑眉,硬是塞到大寒另一手中。

夜风的光辉洒落尘境,在院中的林木下辗转而眠。

他内力深厚,故而在寒冷的风中也能保持体温,倒是珈兰的手有些微微的泛寒。冰凉的手指触及大寒的掌心,在那里留下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轻嫩的指甲划过肌肤,激得他顿时精神了不少。

有不为人知的一抹红色,趁着夜色悄悄攀上了大寒的耳廓。

“那,多谢。我试试吧。”

他低下头,目光不知不觉落入了自己掌心之上。

“你可以放心歇一会的,不用如此警惕。如今宫里盯得正紧,不会有人如此不识好歹地闯入。更何况……”珈兰接过托盘,转身推开了木门,“我会一直守着他的。”

她仿佛是春风化雨般,在人心间撒了些许温柔,继而又决绝离开。

大寒回过神,抬眸看着那点光亮被渐窄的门缝隔绝,心下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在肖想什么啊。

真是痴人说梦。

屋内静得骇人,唯有檀木炉中簌簌地燃着香料,若是有行家细细品鉴,必能猜出其中究竟夹杂了几味药材。

无人知道,楚恒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坐到轮椅上的。他自行扒着轮椅的边,挪到了窗畔的简易妆台边,用发梳一点点理着杂乱的长发。珈兰左右环顾了一圈,目光捕捉到他的一刹便发现他只着了单薄的里衣,慌忙搁置了托盘,去榻上取不知何时被放在那的毛毯。

楚恒似乎被淹没于静谧造就的围墙之中,不发一语地盯着镜中苍白虚弱的自己,一遍遍梳着自己的头发。

“主上……”珈兰捧着毛毯在他身边跪下,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中的发梳,放到桌角的奏本旁,“怎么这般就下地了?寒从地起,如今又是深夜,最是容易……”

楚恒目中无神地瞧着镜子,似饱经风霜的老者,眉宇间灌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颓废和阴郁。他忽然一手抚上镜面,五指继而扼紧了镜沿,体内仅剩的一丝暖意也因此被镜子剥夺。珈兰瞧着他这般模样,心疼地替他盖好毛毯,抬手握住了那只入魔般的冰冷手腕。

“我记得,主上以往最爱吃我做的绿豆糕。豆子我一早就叫人泡上了,冰糖也添得多,应当还是早些年的味道。”她将楚恒的手重新放回毛毯上,起身接管了轮椅的掌控权,“我还泡了壶清茶,配着糕点那是最好的……”

“霜降。”楚恒闭上眼,任凭身后的女子推着自己往桌边走,神色疲倦。

珈兰一顿,立即松开了手,到他身侧利落地垂首跪下。

他甚少叫珈兰在二十四使中的名字。

除非,是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宫中加急送来的奏报,说西南之事刻不容缓,”楚恒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可我身子如此,父王的意思是要延缓几日再出发。我前些时日就一直想着,有一个吕世怀不够,吕家小儿若辜负了我的一番安排,秦家决不能再落入他人之手。若我不曾同秦家有这层关系在,怕是这亲疏同两位兄长与秦家的也无甚区别。秦少将军自幼性子木讷,但凡认定了什么便一门心思付诸,是个认死理儿的。秦老将军虽与我有亲近之意,可一不能宣之于众,二不能左右他孙儿的抉择。再者秦老将军年岁稍长,迟早有一日驾鹤而去,若他人抢了先机夺了秦家,无论是谁,我命危矣。”

“奴明白,军政皆为要务。西南之事,奴回去想法子同白姨说上一遭,让白姨同主上一道儿去,这样也好时时照料主上的身子。主上将秦少将军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属下自然有迹可循。”

“秦家这儿是一桩,林家那儿又是另一桩。京都不能总被一家子控制着,更何况这一家子人……心思不纯,此次西南之事父王似格外重视,让二哥和我一道去,恐怕也是想敲打敲打林家。”

“病中怎堪忧思之扰。”珈兰眼帘半垂,听他细细讲完了京中的这些事情,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奴一会儿出去,就去叫府上收拾些东西出来。我同白姨,陪着主上一道去。”

“你吩咐的时候,不必叫上太多奴仆。你和白姨,大寒小寒,再算上两三个仆妇、两三个侍从也就够了。西南之事本是二哥管着,我又何必跟他抢那些功劳。”

“是,奴记下了。”

楚恒微微颔首,只觉喉头腥甜瘙痒,忽剧烈咳了起来。起初还能压着些,可后来病势加剧,呈汹涌之态,他只好一手扶着轮椅的副手,掩面躬身咳着。珈兰见状,慌忙起身去倒了杯茶来,复又跪倒他身旁小心侍奉。

病势缠绵,直咳得少年面色发红,略有气虚之象。

他急喘了几口气,低头瞥见珈兰一双素白玉手,接过茶盏不由分说地猛灌上了一大口。茶水是稍放了一阵子的,还有些烫口,他倒是也不甚在意。

温热入喉,周身回温。

“我若是,有朝一日真因这寒症而死……”

珈兰一惊,逾矩地直起腰来,仰着头望着他。

“到那时,你就去我书房桌案下的暗格里取了钥匙,遣散了他们……”

她窥见楚恒眼中的灰暗和绝望,不禁心头一动,开口劝道。

“你怎么会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求得白姨救你——她是因我才留下,自会因我留下你。我在外日复一日胆战心惊地活着,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全了你的夙愿。你是我的主子,会成为天下万民的圣主,名垂千古、功盖万世,你说过的……”

“我只是怕,有朝一日,报应先至……”

楚恒缓缓垂眸,眉宇间凝成的枯槁再不似从前风雅。珈兰一时怔怔然地瞧着他,连他手中的茶盏也忘了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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