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老妇人实在是挥不动短柄敝帚,壮汉也才在这时惊呼,
“老娘,孩儿错了!大错特错啊!”
“老娘!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们,我们,赶明去城外的道观吧!”
与方才的干嚎不同,这一刻,接近七尺的壮汉,抱着自己的老母,吓得痛哭流涕。(唐尺,六尺算一米八,七尺算两米一。)
方才……不,不不不……到底是什么一直在控制着他?!
他爹临死都念着的贞观李唐,他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在李唐皇帝进城的时候呼其贼?!
他失心疯了吗?!
“儿?你,你……
我们去,我们一块去,带上你家那口子和几个小的。
等能出城了,咱们就去!
去完了以后,再绕路给你爹磕头去……”
老妇人抱着儿子,拍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后背,也在垂泪。
莫说儿子,就说是她,在前几个月里也把李唐忘了个一干二净。
本来还觉着是老了,不记事了。
可现在一看儿子,老妇人就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长安城里作祟,而李唐皇帝得昊天赐福、神龙庇护,这才使那邪祟不敢再害人。
……
玄武门近了。
可禁军却未上前迎接,更未向她行礼。
这一刻,武泽天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但她还是佯装镇定,问,
“大将军何在?车马何在?”
可禁军分毫不动,立于禁军首列的李多祚也目不斜视。
“尔等是要造反吗?!”
似乎是为了回答武泽天的质问,梅伯温出列上前。
“臣,梅伯温,请太后赴死。”
一句话,震惊了除去梅伯温以外的所有人。
这……和商量好的计划不一样啊!
不是说逼迫女帝退位,把皇权交还给李唯吗?
朝臣中有人左顾右盼,而同样屏息的张柬之却在急中生智后抬手,以动作制住了众人的惴惴不安与窃窃私语。
此时,绝不能乱。
端看梅相后续如何说。
请太后赴死……
似乎也未尝不可。
武氏不死,于李唐来说终究是如鲠在喉。
让梅伯温逼宫使女帝自尽于玄武门,届时就算新帝亲临玄武门又如何。
禁军千人、朝中大臣都看着呢,是梅伯温开的口、带的头。
武泽天被梅伯温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抬手拍着坐撵的扶手,指着梅伯温,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然,梅伯温却有太多的话要说了。
与此同时,鼓声近了,破阵乐的声音回荡在玄武门周边。
朝着玄武门外的方向看去,十二道好似冲天一般的黄龙纛,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本该驻守此处的禁军,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大道。
这时,诸位大臣也能瞧的见,在那道大唐旌旗下,在龙车之中,怀抱琵琶,奏响破阵乐主调的,是一身素服的李唐新帝,是阔别不过三年,却让他们再也不敢认的落魄皇子、和亲驸马。
带着更充沛的底气,梅伯温看着眼身后眼神清澈的痴儿梅谨,深吸一口气,再无顾虑的朗声道,
“武氏妖后,本为李唐太后,然贪恋权柄,屡戕骨肉。
及显嗣位,犹握枢柄,竟行废立,僭称垂帘。
悖逆至此已极!
然,复敢再黜李氏天子,妄登大宝,效牝鸡司晨之谬!
若尔倘有经天纬地之才,或可稍掩其咎,然尔德不配位,才不堪国!
自知难服四海,遂行屠戮宗亲,戕害龙裔未餍,继诛社稷栋梁,终致庙堂无贤臣,边关失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