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酷吏残暴之邪术迫胁群僚,恃谄媚之徒充塞台阁。
任人唯亲,纵武氏子弟窃功邀宠。摧折直臣,使忠义之士折腰蒙尘。篡青史以夺唐祚,移勋业而饰伪周,更将尔之庸聩,诿罪太宗圣主!
猖獗若此,竟污贞观为乱世,弃太宗开疆如敝履!
偶有边捷,竟辱幺儿充赘婿,人伦尽丧,岂堪为母?
尔之倒行逆施,致黔首流离,士族侧目。
然钳口之术,焉能堵天下悠悠?
今梅某直言,尔秽行上干天怒,下招人怨!
尔罪滔天,擢发难数,恶贯满盈,万死莫赎。
臣全尔颜面,死谏终言,若欲保太后哀荣,请为高宗皇帝殉葬!”
诸位朝臣倒吸一口凉气。
梅相最后说什么?
死谏。
哪怕是看在他这番气节,张柬之等人也纷纷作揖高声附和,
“臣请太后殉葬高宗皇帝!”
“臣请太后赴死!”
李唯抵达玄武门,‘正巧’听完了全貌。
他的手从弹奏中停下,而奏乐声也在三息之后戛然而止。
有时候,沉默亦是一种得到瞩目的方式。
尤其,李唯不知何时,竟然换上了一身丧服,其内涵如何只能说见者有数。
对于情况竟然进展到‘请太后赴死’,李唯略感惊讶。
他侧目瞧了瞧神情复杂的叔公李老,又看了眼满眼决绝站在本该为天团之首张柬之身前的梅伯温。
女频天道?
不过如此。
终究是他赢了啊。
李唯与武泽天无言向往着。
“你看我可有几分似从前?”,李唯这样问。
可武泽天却回不出一句话。
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在颤抖,本来硬朗的身姿在这一刻竟然头晕目眩,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她看李唯,好似看李世民从灵柩里爬出来。
何其可怖。
而更恐怖的是,她知道李唯并非李世民。
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的眼尾,像极了还被叫做媚娘时的自己。
媚娘,她讨厌这个称呼。
她耗费心机,争抢到最后,也不过一个武才人。
好不容易他死了!
她机关算尽,成为了李乾治的皇后。
可李唯……她熬坏了身子才生出来的孩子,竟然和她一生的梦魇如出一辙……
过去曾经的种种袭上心头,一股作茧自缚仿佛要窒息而亡的恐慌如潮水般将武泽天淹没。
她……
放出去了一个比太宗皇帝还要可怖的李氏子。
她……
没有以后了。
李唯,代李世民、代李乾治、代那没有名字的女儿、代李弘、代李贤、代李显,向她来索命了!
果然,就像是印证武泽天心中的恐惧一般,没有得到回应的李唯缓缓开口道,
“朕听闻,尔欲殉父陵?
痴念虽妄,然志存高远,亦可嘉矣。
朕虽割肉还母,与尔断亲绝义,然念尔廿载抚育之德,岂忍拂汝临终夙愿?
众将士,奏乐!
昔日太宗所作《秦王破阵乐》,乃太后平生最爱,今朕当亲自奏乐,命众卿以剑舞送终,岂不美哉?
太后年迈,宫婢何不扶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