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一百倍!
这是诛心!
这是要从根上,彻底刨掉草原的未来!
将未来的草原雄鹰,活生生驯化成,争着抢着,要替主人看家护院的狗!
北风呼啸,大军开拔。
霍云与李毅一左一右,护送着囚车般的队伍,缓缓向南。
车上,那百余名草原少年,眼神里的恨意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冰刀,死死钉在每一个大乾士卒的背上。
霍云策马靠近中军帅帐,压低声音问李毅:“李统领,殿下这步棋……你真看懂了?”
李毅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他看不懂,但他信。
无条件地信。
“殿下自有深意。”他只能如此回答,也是如此说服自己。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正以燃尽生命的速度,冲向京城。
那道足以颠覆朝堂的令旨,正躺在它背上骑士的怀中,比任何战报都更滚烫。
……
京城,太和殿。
金銮宝座之上,大乾天子神色倦怠,听着百官奏事。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侍卫的呵斥声。
“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
一名信使跌跌撞撞冲入大殿,高举着封漆的文书,跪倒在地。
满朝文武瞬间安静。
北境?
太子不是已经大获全胜了吗?莫非又起了什么变故?
二皇子赵无尘站在班列前排,眼角余光扫向身侧不远的右丞相李千秋,他的外祖父。
老狐狸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太监接过文书,呈给皇帝。
皇帝拆开,只看了一眼,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言状的古怪神情。
他没说话,只是将那薄薄一张纸,递给了身边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嗓音,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太子令旨:着吏部、礼部、国子监会办,此番平定草原,俘其王帐质子一百零七人,悉数……入学国子监,与宗室子弟同窗……”
话音未落,朝堂炸了。
“荒唐!简直荒唐!”
一个白发苍苍的御史气得浑身发抖,第一个冲出队列,“陛下!国子监乃圣贤之地,礼乐之乡!岂能容纳蛮夷之辈!此举是引狼入室,自毁长城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国子监祭酒老泪纵横,当场就跪下了,“若此令必行,老臣……唯有挂冠而去!”
“附议!”
“臣等附议!”
一时间,文官集团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嗡嗡作响。
弹劾太子的奏章,怕是能把东宫的书房给淹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右丞相李千秋,缓缓出列。
他先是对着御座深深一躬,随即转身,面向群臣,声色俱厉:“太子殿下在北境浴血奋战,为国拓疆,劳苦功高!但,此举……确实欠妥!”
他一开口,便先肯定了赵无垢的功劳,显得无比公允。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是我大乾的文脉所在!让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子,与我朝未来的栋梁之材同处一室,学习我朝的经义、权谋、兵法……这……这不是资敌吗?!”
他痛心疾首,仿佛心都在滴血。
二皇子赵无尘立刻跟上,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右相所言极是!皇兄此举,虽有驯化之心,却恐收养虎为患之祸!儿臣恳请父皇三思,万万不可让天下士子寒心!”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瞬间将矛头死死对准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赵无垢。
皇帝的目光,在激愤的群臣、痛陈利弊的李千秋和“为国分忧”的赵无尘脸上一一扫过。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良久,才淡淡开口:“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便起身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和满朝惊疑不定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