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什么都说

雀娘听了她的话便拍拍手，不一会两个粗使婆子压了一人上来。面庞很是熟悉，只是脸上挂满了泪，眼里惊恐万分，嘴唇惨白还哆嗦着，赫然是樱采。她一被带上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试图抱住沈知意的腿使劲地磕着头。沈知意垂头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颈脖，不言不语，撇开竹叶青浅浅饮了一口茶水，粗使婆子便会意狠狠拉开她。

沈知意的冷然让樱采愈发慌张，她急的大吵大嚷，连嗓音都沙哑，全无曾经机灵的样子：“大小姐，是奴婢鬼迷心窍才为二小姐做事，可是奴婢也是被逼迫身不由己啊！奴婢什么都没有干……饶了我……”

沈知意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见她被婆子死死捂住嘴不再大吵大喊，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她让你做什么？”

樱采被强迫着平静下来，哆哆嗦嗦地回忆道：“就是赏花宴当日让您穿上芙蓉金广袖长裙，您也没有穿不是么？”这么说着她又激动起来，来来回回重复着“什么都没有干”。

从唇齿间逸出一声冷笑，沈知意重重地搁下青白釉小茶碗——什么都没有干？恐怕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吧，上辈子这樱采可谓是功不可没。也怪自己当初一派天真，根本没有察觉不对，不止宫宴时穿上那破损的芙蓉金广袖长裙差点失仪，后来的几年一直不曾避讳她，这才给了她空子能把自己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沈织燕。

上辈子她待樱采不薄，樱采依然如此，此刻她也实在不想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道：“说罢，为什么为她做事。”樱采眼珠子一转便脱口而出：“是二小姐拿奴婢的家人来威胁，她她她，她还给奴婢吃了一种药，必须每个月到她那里去拿解药，否则奴婢就会毒发生身亡……”她说到前面还竭力表现出恐惧，到后面声音才颤抖得厉害。沈知意微微抬了抬眼皮，平淡无波道：“哦”

她纤纤细指蜷曲起来慢悠悠地叩了叩小叶紫檀桌，漫不经心闭了闭目：“你怕是不知道，我这妹妹行事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又怎会留下你这个把柄？我已经在你房里搜到她给你的那所谓暂时解药的药渣，只是延缓毒药发作罢了，你这毒根本是无药可解。”

樱采浑身软瘫，一下子如同一滩泥倒在地上。怪不得、怪不得，她屡屡追问二小姐事成之后要如何安置自己，二小姐只是草草带过，似乎并不担心此事是否会被泄露出去。原来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吊着她的命，只等着她的最后一丝作用被榨干，就将她一脚踢开！

她眼角沁出泪来，只听得耳边又传来沈知意幽幽的声音：“对了，沈织燕承诺你，将你妹妹托付给一户家境殷实，无儿无女的好人家？”

提到妹妹，樱采猛地抬起头。沈知意叹口气，挥挥手让人带上来：“你看看这是谁？”嬷嬷抱着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小女孩一看到樱采，立马向她伸出手甜甜喊她“姐姐”。樱采垂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是。二小姐将她……怎么了？”

她的头发垂下遮掩住神情，沈知意不说话，一片沉默中良久她干涩地笑了一笑。也对，二小姐对她已经打算赶尽杀绝，又怎会管顾她妹妹的性命。

她不幸，出生在穷乡僻壤之中，上有阿姊，下有小妹，最末的自然是一个弟弟。父亲只要一醉，便对他们姊妹连打带骂，母亲生性软弱，从不敢上前阻拦，包括他用两吊钱就卖了阿姊的时候。阿姊走了，走后不久便死了，死的时候她偷偷去看，满身青紫伤痕。她当时怕极了，可怕也无用，她知道很快便轮到自己。又所幸她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尽管被卖给一户员外，但那老头不久便死了，她趁着葬礼偷偷跑出来，后来辗转被将军府买下。

她机灵，极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甚是熟练，本来就算靠着自己，也能衣食无忧。可惜也许恰恰是太聪明，后来才被二小姐抓去，以家人为威胁，喂了她毒药逼着她为自己做事。以家人为威胁？她简直要笑出来，那帮人，当初一纸卖身契，钱货两清，除了还不知事的妹妹，都死了才好。可她自己不能死——因为下一个卖身契上的便是妹妹，她得把妹妹从那个家救出来。于是她求沈织燕给妹妹找一户好好人家，为了这唯一的希望甚至不惜替沈织燕做了背主之事。却不想连这一点唯一的期盼，竟也落空。

想到这里，樱采仰脸，抹抹脸收了泪，面色平静：“小姐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但是……”她祈求地看向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