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也不影响给我当侍卫,月例照拿。”
“沈公子厚爱,郑某愿效犬马之劳!您指东绝不敢往西!”郑程应的最是爽快,见好友还在犹豫,忙用胳膊肘撞了柳湘莲一下:“柳兄还迟疑什么?长公主府的差事,别人挤破头都摸不着门路!”
郑程性子豪爽,看着就是个实在人,这声音是一点都没刻意压小。
柳湘莲白玉似的面皮微微发烫,他素来厌弃权贵虚礼,可眼前这位小爷眉宇间俱是磊落,倒比那些拿腔作势的强上百倍。
忽想起那日梅林里,林祈安那句“男子立身于世,当以立业为首”,不由抬眼望向那个青竹般挺拔的身影。
毕竟,他当日出头是敬佩林祈安的磊落气魄,还有那日上元节的女子
“莫不是想跟着他?” 沈纪尧扇骨轻敲掌心,故作哀叹,“那可只能日日替他捧书箱、磨墨锭了。”
侍立身后的长庚、长生顿时绷直腰背,这小白脸竟想跟他俩抢饭碗?
须知本朝官员虽可蓄养府卫,不过都是些签了死契的家奴,哪比得上长公主府正经在册的皇家侍卫?那可是有编制的。
林祈安瞧他方才那片刻迟疑,心下已然明了。这小子怕是还惦记着晴雯呢。不过那丫头尚未及笄,也得先探明人家心意才是。眼下倒不如先谋个正经前程,总好过整日在戏班子里混迹。
所以他明知故问:“怎么?莫非柳兄是瞧不起‘侍卫’之职位?”
“自然不是!”柳湘莲赶忙解释,饮尽杯中酒,郑重道,“承蒙沈兄抬爱,柳某愿效犬马之劳。”
席间谁人不知,这“侍卫”头衔何等金贵。
沈纪尧身份虽不及亲王显赫,却胜在圣眷正隆又远离夺嫡旋涡。这般“清贵”主子,满神京再找不出第二个。
保不齐哪天就能在御前露脸,混个龙禁尉的差事,可比跟着个读书人强出十条街去。
这场小型庆功宴散场,林祈安本着喝酒不能骑马的固有观念,熟练地钻进了黎韫那辆青帷马车。
黎韫指尖一挑车帘,恰见盛浥醉醺醺地挂在马鞍上,还不忘扯着沈纪尧的衣袖嚷嚷。他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祈安:“那位盛世子,可是御史弹劾簿上的常客。”
话里话外,分明是对林祈安的择友标准有些质疑。
“我可没主动招惹他,不过嘛名声狼藉总好过道貌岸然。而且,这叫‘政治正确’。”
“政治正确?”黎韫眉梢微挑。
“对啊,你可要好好学着点。我可是看在老周的面子上才提点你,这京城里的人情世故,可比国子监的经史子集难琢磨多了。”
黎韫好似意会,只促狭道:“如此说来,翰林院倒是正合你意。”
“你这是嫉妒?还是幸灾乐祸?”林祈安不满的反问。
只见黎韫并未搭理他,从身旁取出一个紫檀木匣。
“周师兄特意来信给你列了书单,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他顿了顿,“另外还有一些山水游记,权当解闷。”
“我好不容易盼来的田假啊!”林祈安哀叹着接过木匣,随手往座位上一丢,感觉全世界都不想让他清闲。
却说荣国府那边,贾母连日遣了赖大家的并四个体面嬷嬷来请,道是许久未见两个外孙,定要接过府小住。
林祈安得知贾宝玉正在床上挺尸养伤,顿时眉开眼笑的将自家妹妹打包送了过去,临行前还假意叹道:“妹妹且代我多尽孝心。”
自己倒是一溜烟往翰林院去了,和荣国府相比下,那翰林院倒像成了洞天福地。
林黛玉虽不似兄长那般嫌弃荣国府,扶着轿窗望见那熟悉的兽头大门时,却也暗自叹息,终究不比自家自在。只是外祖母年高,姊妹们情深,少不得要承欢膝下。
权当是在替自家哥哥一起尽孝,过去住几日,好让哥哥安心读书。
垂花门处轿帘掀起,黛玉扶着金流的手刚转过影壁,早见探春携着迎春、惜春候着自己。
贾惜春一把拉过林黛玉的手,笑道:“林姐姐,可算把你盼来了。”
“这是特意等着我?也不怕晒着了。”林黛玉一边笑着,一边跟着几人往贾母处去。
“刚给老祖宗请安,听说你快到了,这丫头高兴的坐不住,我们就转过来瞧瞧。”贾探春笑着戳了戳贾惜春的脑袋。
几人说笑着,往荣庆堂而去。
见着贾母时,免不了被搂着问长问短关心一通,几句后,才想起问问林祈安这个外孙。
林黛玉执帕掩唇轻笑,眼波盈盈帮着打掩护:“哥哥奉旨入翰林院修习,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回府后便埋头书房,想是学问浅薄,被诸位学士难住了。”
话虽如此说,她眼前却浮现兄长昨日回府时的模样。那人拿着老翰林出的题目,眉飞色舞地说要写篇策论,好叫那些老学究开开眼界。
“该!”贾母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在案几上轻轻一拍,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正该让那些老先生好好管教这个泼猴。”
说罢又将黛玉揽到跟前,细细问起衣食起居,话头渐渐转到与长公主合办的慈恩会上。
几位姑娘闻言都凑近了些,连正在分茶的探春也搁下了茶匙。
林黛玉对身后金流微微颔首:“去吧我给外祖母还有姐妹们带的礼物拿来。”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探春性子最急,已提着裙摆凑到匣子跟前。
黛玉从檀木匣中取出几个精巧的荷包,先奉与贾母:“不过是些闺阁小玩意儿。”
只见那些荷包不过掌心大小,却各绣着不同花卉。给贾母的是福寿纹样,探春得的是杏花春燕,迎春的是海棠蛱蝶,惜春的则是红梅映雪。
迎春捏着分给自己的荷包,只觉内里鼓鼓囊囊:“这里头装的是?”
“是扇子。”林黛玉笑着回道。
“扇子?”贾母诧异,“这般小的团扇,怕是连蝴蝶都扇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