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骰子坠下时,他推过骰盅接住,骰子在盅内疯狂弹跳了几下,不动了。
桌上的骰盅还在微微震颤,几十双眼睛几乎同时贴到桌沿,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踮起脚尖,喉结随着吞咽唾沫的动作上下滚动。
最先看清点数的赌客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六个浑圆的凹点赫然在目,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
三指用残缺的手指叩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将众人从震惊中拉回来。
\"承让。\"
此刻,三指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得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过。
一旁的荷官点算好银子,推到三指面前。
炮仗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他死死盯着那枚骰子,恍惚间竟觉得那六个黑点正在诡异地蠕动,幻化成三指嘴角嘲讽的笑。
炮仗原本以为三指是靠出千才赢了这么多银子,但这一局,骰子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众人的视线,难道这样还能出千?
他百思不得其解,冷汗甚至顺着脊背滑进裤腰。
炮仗抓起骰盅里的骰子狠狠砸向墙角,骰子崩碎的脆响惊得众人齐齐后退。
“换一颗新骰子来!”
很快,荷官换了一颗崭新的骰子过来。
三指左手托腮,右手敲击着桌子,每局都买六点。
而骰子落定的瞬间,六个黑点总会准时出现。
炮仗面前的银票越来越薄,太阳穴突突直跳,恍惚间听见三指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还要继续吗?\"
那声音混着骰子滚动的声响,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拖向不见底的深渊。
卯时的更鼓声穿透雕花木窗,将惨白的天光漏进赌坊。
炮仗歪斜着瘫在椅子上,衣袍浸透冷汗,在晨风中结出深色盐渍。
烛台上的残烛早已熄灭,只剩一缕青烟固执地盘旋,与炮仗眼底挥之不去的血丝一样纠缠不休。
最后一局的骰子落定,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还是六点!
十几局下来,又是几万两雪花银流水般易主。
三指慵懒地舒展腰身,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他将桌下的一个空布包甩在赌桌上,道。
\"天亮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该走了。\"
嗓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困倦,却也有藏不住得逞的笑意。
\"麻烦老板把我赢的银子换成银票,我方便拿。\"
炮仗死死攥住椅子扶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才对荷官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照他说的办。\"
声音暗哑得可怕,一旁的荷官战战兢兢的算账,算盘珠子拨动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丧钟。
三指将塞满银票的布包往背上一甩,回头浅浅一笑,晨光勾勒出嘴角残忍的弧度。
\"老板,我今晚还来,麻烦留个位置。”
晨光熹微,薄雾还未散尽。
三指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出大厅,站在春来赌坊大门口,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赌坊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张狂。
就在三指抬脚欲下台阶的刹那,一个人从晨雾中走来。
秦武的牛皮大靴重重踏过青石板,斗篷下摆被风掀起时,隐约露出腰间缠着铁链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