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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百草堂之黑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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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七年的初秋,一场夹着碎雨的凉风扫过青石镇,把百草堂门楣上那块褪了色的木匾吹得吱呀作响。王宁正站在柜台后翻晒黑芝麻,他穿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沾着些深褐色的药渍——那是常年碾药、筛药留下的印记。他的手指粗短厚实,指腹和关节处布满老茧,此刻正轻柔地拨弄着竹匾里的黑芝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鬓角的银丝上,竟和那些油亮的芝麻一样泛着温润的光。

“哥,张屠户家的小子又来敲门了,说柱子这会子又喊头晕,屙不出来屎,在炕上滚得像条离水的鱼。”王雪掀着蓝布门帘进来,粗布裙摆上沾着些泥点。她刚在后院翻晒完当归,发髻上还别着根铜簪子,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桔梗花——那是她娘生前留的念想。这姑娘性子泼脆,眼梢微微上挑,说起话来像蹦豆子,唯有提到药材时才会放缓语速,此刻她手里捏着张草纸,上面是她按王宁教的法子画的脉案,“你看这脉象,浮而无力,是不是跟前天李秀才家丫头一个路数?”

王宁放下手里的芝麻,接过脉案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妹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雪丫头,把你那采药的粗布手套戴上,入秋了露水草寒,仔细冻着骨头。”他声音醇厚,像熬了多年的药汤,带着股熨帖的暖意。目光落在脉案上,眉头渐渐拧成个川字:“又是头发枯黄?又是便秘?这镇上的娃娃,怎么一个个都成了这模样?”

正说着,柜台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屠户那婆娘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娃闯进来,粗布褂子上沾着孩子的尿渍。“王大夫!您快救救俺家柱子!”她嗓子哭哑了,怀里的娃小脸蜡黄,额头上沁着冷汗,一绺绺枯黄的头发黏在脑门上,像秋后田里的枯草。“孙玉国那杀千刀的,给俺们开了三副泻药,吃下去娃拉得更凶,今天直接拉不出了,哭着喊着说头要炸了!”

王宁让张婆娘把孩子放在诊脉的躺椅上,指尖搭上那细弱的手腕。孩子的皮肤摸着干涩,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白。他又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结膜有些苍白,再掰开嘴,舌苔薄而干。“多久了?”他沉声问,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孩子枯黄的头发,那发丝脆得像晒干的麦秸,一碰就掉了几根。

“打上个月就开始了,”张婆娘抹着泪,“起初就是头发黄,俺以为是缺奶水,没当回事。后来他总说头晕,不肯吃饭,拉臭臭要费老劲,俺才带他去济世堂……”

“孙玉国怎么说?”王雪在一旁研墨,听见这话,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

“他说就是上火,给了些番泻叶,说泡水喝准好。”张婆娘恨得牙痒痒,“结果喝了更糟!昨天柱子屙不出,用了开塞露才挤出几粒羊屎蛋,哭得背过气去!王大夫,您可得救救这娃,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

王宁没应声,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小瓷碟,倒了些自家药铺的黑芝麻。那芝麻颗粒饱满,黑得发亮,放在阳光下能看出淡淡的油光。他捻起一粒递到孩子嘴边:“柱子乖,尝尝这个。”

孩子起初闭着嘴哭,闻到芝麻的香味,抽噎着张开嘴。王宁把芝麻放进他舌尖,孩子咂摸了两下,眼睛亮了亮:“甜……”

“这是上好的黑芝麻,补肝肾,益精血的。”王宁对张婆娘说,“你家娃这是精血亏虚,肠道燥结,不是简单的上火。用泻药只会更伤元气,雪丫头,取些黑芝麻、何首乌、当归,再抓点山药,我配个膏方。”

王雪应着去抓药,手指在药斗间灵活地穿梭。她梳着条油亮的大辫子,辫梢系着个绣着药草图案的香囊,走动时飘出淡淡的药香。“哥,要不要加些火麻仁?”她隔着药柜问,手里正称着当归,那当归切片厚实,断面能看见细密的纹路,是上好的秦归。

“加少许,”王宁一边给孩子推拿腹部,一边回话,“但主要还得靠黑芝麻和山药,这娃脾虚,火麻仁多了怕滑肠。”他指尖在孩子肚脐周围轻轻打圈,动作沉稳有力,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这时,百草堂的门又被推开,王宁的妻子张娜提着个竹篮走进来。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布衫,领口绣着圈细小的兰草纹,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黑芝麻糕,热气腾腾的,甜香混着药香在屋里弥漫开来。“我听前院吵吵,就知道有急事。”她把篮子放在柜台上,看见躺椅上的孩子,眉头轻轻蹙起,“这是……张屠户家的柱子?怎么成了这模样?”

张娜自小跟着当药农的爹在山里长大,识得各种药材的性子,嫁过来后专管百草堂的食疗方子。她走近看了看柱子的头发,又摸了摸孩子的手:“这头发枯得,跟我爹去年在石缝里采的野芝麻似的,一点油性都没有。”

“你也觉得蹊跷?”王宁抬头看她,“这镇上的娃娃,近来病得都一个样。”

张娜把一块黑芝麻糕掰碎了,用温水调成糊状:“来,柱子,吃点这个。我这糕里加了黑芝麻和核桃,吃了养头发,还能让你顺顺当当拉臭臭。”她声音温柔,像山间的清泉,孩子果然不闹了,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对了,”张娜喂着孩子,忽然想起什么,“前阵子我去杂货铺换盐,看见孙玉国他小舅子在那儿卖芝麻糖,花花绿绿的,说是用黑芝麻做的,一分钱能买三大块。好多娃缠着大人买,柱子是不是也吃过?”

张婆娘一拍大腿:“可不是!那糖甜得很,柱子天天吵着要,俺前前后后买了十几回!那糖里的芝麻黑乎乎的,吃着有点苦,俺还以为是红糖熬的,没在意……”

王雪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手里的药秤“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哥!”她捡起秤,声音发颤,“孙玉国用的黑芝麻,怕是有问题!”

王宁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柜台前,从张婆娘带来的药渣里捻起一点东西——那是些碎芝麻,颜色发灰,带着股哈喇味,捏在手里一搓就成了粉末。“这哪是黑芝麻,”他捏着那碎末,指节泛白,“这是陈年发霉的芝麻,储存在潮湿的地方,早就变质了!吃了不仅不能补精血,反而会伤肝肾,难怪孩子们会头晕脱发,肠道燥结!”

“这杀千刀的!”张婆娘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地上的药渣就要往济世堂冲,“俺去找他拼命!”

“你等等!”王宁拉住她,目光锐利如刀,“现在去找他,他定然不认。雪丫头,你去孙玉国那小舅子的杂货铺,买两串那芝麻糖回来。张嫂子,你去叫上其他几个娃娃生病的人家,让他们也带些孙玉国给的药渣来。咱们得让这黑心肝的,露出原形!”

王雪攥紧了拳头,辫子甩了甩:“哥,我这就去!”她转身要走,王宁又叫住她:“带上这个。”他从药柜里取出个小巧的锡盒,里面装着些饱满的黑芝麻,“拿去对比,让大伙儿看看,什么是真芝麻,什么是害人的假货!”

王雪接过锡盒,揣进怀里,快步走出百草堂。秋风卷着她的衣角,辫梢的香囊在风中摆动,药香一路飘散,像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柜台后的王宁望着窗外,手里紧紧捏着那粒油亮的黑芝麻,指腹的老茧摩挲着芝麻的纹路,眼神里既有愤怒,更有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他要用这小小的黑芝麻,守住百草堂的良心,也守住镇上百姓的健康。

王雪揣着那盒黑芝麻走出百草堂时,秋风正卷着几片枯叶打旋。她把粗布裙摆掖进裤腰,加快脚步往街东头的杂货铺赶,辫梢的药囊随着步子一晃一晃,里头装着的薄荷与陈皮混出清苦的香,倒让她纷乱的心绪静了些。

杂货铺门口围着几个半大的孩子,都踮着脚朝里喊:“孙二叔,再给我来串芝麻糖!”柜台后坐着个瘦高个,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孙玉国的小舅子郑钦文。他手里拿着根竹签,正往上面串糖块——那糖红得发暗,裹着一层灰黑色的碎粒,看着倒真像芝麻,可凑近了闻,除了齁甜,还有股子说不清的霉味。

“急什么?”郑钦文斜着眼扫了孩子们一眼,手里的动作慢悠悠的,“一分钱一串,先交钱后拿糖。这年头,挣俩钱容易吗?”他嘴上嘟囔着,眼角却瞥见了走来的王雪,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换成了假笑,“哟,这不是百草堂的王姑娘吗?怎么,你们家也开始卖零嘴了?”

王雪没理他那茬,从袖袋里摸出两个铜板拍在柜台上:“两串芝麻糖。”她的目光落在柜台下的瓦罐上,那里面装着没串完的糖块,裹着的“芝麻”颜色深浅不一,有些甚至发绿。

郑钦文拿起两串递过来,手指上沾着黏糊糊的糖渍:“王姑娘尝尝?我这芝麻糖,用的可是上好的黑芝麻,补得很!你看镇上的娃娃,吃了都说好。”

王雪接过糖串,故意用指甲刮下一点“芝麻”,放在指尖捻了捻——那东西质地松散,一捻就碎,还沾了些红色的糖渣。她从怀里掏出王宁给的锡盒,打开来,里面的黑芝麻颗颗饱满,黑得发亮,放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郑掌柜,你这芝麻,怕是不太对味吧?”她把锡盒往柜台上一放,“你看我这芝麻,才是正经的黑芝麻,闻闻?”

郑钦文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芝麻怎么就不对了?不都是黑的吗?”他伸手就要合上锡盒,却被王雪拦住。

“是不是黑的,泡水便知。”王雪眼尖,看见杂货铺门口有个破碗,里面还剩些雨水。她走过去拿起碗,先放了几粒自家的黑芝麻,那芝麻沉在水底,水依然清亮;再刮下郑钦文糖上的“芝麻”丢进去,水面立刻浮起一层灰绿色的沫子,水也变得浑浊发黏。

“这……这是糖溶了!”郑钦文慌了神,嗓门却更大,“芝麻糖泡水,自然是这样!你个小姑娘懂什么!”

“是吗?”王雪冷笑一声,提高了音量,“那为什么我家的黑芝麻泡水,水是清的?为什么你这‘芝麻’吃着发苦,还有股霉味?郑掌柜,你敢不敢让镇上的乡亲们来评评理?”

她这一喊,周围的孩子和路过的村民都围了过来。有个老婆婆凑近看了看那碗水,皱着眉说:“这看着是不对劲啊,俺家老头子以前种过芝麻,好芝麻泡水哪会这样?”

“俺家狗蛋吃了这糖,头发掉得厉害!”一个汉子挤进来,指着自己孩子稀疏的头发,“原先黑黢黢的,现在跟枯草似的!”

郑钦文见人越来越多,额头上冒了汗,转身就要往铺子里躲,却被王雪一把拉住:“你跑什么?是不是心里有鬼?”

“放开我!”郑钦文急了,伸手想推王雪,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众人抬头一看,是王宁来了,他身后跟着张屠户和几个抱着孩子的村民,个个脸色铁青。

王宁的手像铁钳似的攥着郑钦文的手腕,他没穿长衫,只着一件靛蓝短褂,袖口卷着,露出的胳膊上青筋暴起。“郑掌柜,”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我问你,你这芝麻糖里的芝麻,是从哪来的?”

“我……我……”郑钦文眼珠乱转,“是……是正经药材铺进的货!”

“哪个药材铺?”王宁步步紧逼,“是钱多多的铺子吗?”

这话一出,郑钦文的脸“唰”地白了。钱多多是镇上最大的药材商,出了名的认货不认人,去年孙玉国想从他那儿低价买陈年老药,被他拿着算盘打出了铺子。

“不是……不是钱老板的……”郑钦文的声音越来越小,手腕在王宁手里抖得像筛糠。

“那就是孙玉国自己弄来的?”王宁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些灰黑色的颗粒,“是不是跟这个一样?”

众人凑近一看,那东西和芝麻糖里的“芝麻”一模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这是我从济世堂后院的废料堆里找的,”王宁举起油纸包,让大家都看清,“孙玉国用这些发霉的芝麻做糖,又用泻药给孩子们治病,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害啊!”

“黑心肝的!”人群里炸开了锅,张屠户抡起拳头就要砸柜台,被王宁拦住了。“大家别急,”王宁高声道,“孙玉国既然敢做,就别怕我们查!现在就去济世堂,把他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搜出来,让官府来评理!”

众人跟着王宁往济世堂涌,郑钦文想偷偷溜走,被王雪一把抓住辫子:“想跑?没门!”她力气大,扯得郑钦文龇牙咧嘴,只能被拖着往前走。

济世堂里,孙玉国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看见一群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吓得把茶杯都摔了。他穿着件绫罗长衫,袖口绣着金线,头发抹得油亮,此刻却乱得像鸡窝。“王宁!你带人闯我药铺,想造反吗?”

“造反?”王宁冷笑一声,指着那些抱着孩子的村民,“孙玉国,你用发霉的芝麻害孩子,用泻药伤他们的身子,这叫什么?这叫草菅人命!”

“你胡说!”孙玉国跳起来,“我济世堂的药材都是上好的!是你嫉妒我生意好,故意栽赃陷害!”他喊着,朝后堂喊:“刘二狗!把官府的人叫来!就说有人砸场子!”

后堂里半天没动静,倒是王雪从里面拖出个矮胖子,正是刘二狗,他手里还攥着个麻袋,袋口露出些灰黑色的颗粒——正是那些发霉的芝麻。“孙老板,别喊了,”王雪把麻袋往地上一摔,芝麻撒了一地,“你让刘二狗藏在柴房里的‘好药材’,我们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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