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楼道被踩踏的吱呀声很大很急,还在进餐的任太后等人齐齐停著转头。
王坤直接闪身扑向了楼道口,看清来人后,又悻悻低头。
是徐阁老徐光启,穿的是件道装,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信封上的鸡毛在河风中颤动,封口的那团撕开的血色非常刺眼。
朱慈炅看到他的时候,还在他髯须上发现了一颗饭粒。
见到朱慈炅,他竟然忘记了行礼,先递上信封,才躬身低头,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
“太后,陛下,建奴破关。”
任太后根本不懂这些,茫然的目光看向三岁稚子。
朱慈炅目光瞬间凝固,从信封中抽出信纸,字迹有点潦草,但内容还是表达清楚了的。
七月二十九日,朱慈炅离开通州的同一天,建奴十五万大军,分两路破长城马兰峪、大关口,遵化被围。
发信的是顺天巡抚王雅元,蓟镇总兵朱国彦,兼理蓟镇总兵杨国栋,一式两份,同时送北京和皇帝行营。
因敌势大,王雅元要求固守蓟镇,等候援军。
朱慈炅的小手指间捏破了宣纸,掌心有些发紧。
势大?
十五万。
比己巳之变还多,洪歹极这是不过日子了?
“这是赌国运啊。老洪赌性这么大?”朱慈炅低声呢喃,心底冷笑。
五万,朱慈炅或许还要担心,因为没法摸准他们的进功方向,说不定又“潜越”了——就像历史上崇祯二年的噩梦。
但十五万,简直找死,洪歹极和蒙古人都没有办法保障这么多人的补给,单靠抢也维持不了。
看着徐光启鬓角渗出的冷汗,朱慈炅暗自皱眉摇头。
这太有失一个内阁阁老的风度了,所有人都看着你呢,说好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呢?
算了,这人就从没处理过军务,阁老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朱慈炅伸了下懒腰,看向王坤,语气平淡的开口。
“全军止步,停船靠岸。”
但船上徐光启带来的紧张氛围并没有缓解,皇骁卫高手和锦衣卫组成的护卫全部静立。只有河风吹动龙旗的声音,和餐桌上残羹依然升起的热气,连素来心大的房袖举着的筷子也停在空中。
任太后感觉到了这气氛的严肃,上前拉起朱慈炅的手,“发生什么事了?不去南京了吗?”
朱慈炅挤出微笑,拍了拍任太后的手背。“娘不用担心,你就在船上休息。一切交给儿子。”
朱慈炅回到了御船第二层,周登道,钱谦益,天工院行走们和在船上的几位将领全部围了上来。
“孙传庭、杨嗣昌、高文采、张名振、李若琏跟朕来,其他人散开,没你们事。”稍顿之后又补充道,“徐阁老也来吧。”
御船第二层实际才是主要活动区,大臣勋贵们也集中在这层。听到皇帝声音,朱由榔从一间屋里探出小脑袋,“皇帝侄儿要吃虾吗?今天中午有虾。”
朱慈炅笑了,“我已经在上面吃过了,榔叔自己慢用。”
朱由木爱从旁边伸出手来,一把就将弟弟拽了回去,对朱慈炅躬身行礼。
朱慈炅点点头,越过他们的房间,到了船头设置的“御书房”。谭进带人守在这里,朱慈炅看到他光滑的嘴角还有油光,显然,这封“羽檄”的到来,让所有人的午饭都没有吃好。
朱慈炅让混进御书房的卢九德翻找地图,摆在御案上。盯着这不太合他意还有些霉味的大明地图,问张名振,“侯服,我们现在在哪?”
张名振是朱慈炅着力培养的水军指挥,这次航行船只全归他指挥,算是一次难得的大规模水师调动实战。
可惜,平时都在太掖池里指挥两三条小渔船,突然一下升级到如此大规模的船队,直接把张名振差点弄崩溃,尤其还涉及到皇帝出行安全。那怕有昭武卫同僚帮忙,他人也憔悴了不少。
第一天混乱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他搞出来的,虽然皇帝没有说什么,但他跳河的心都有了。船队运行刚刚上正轨,又是一次紧急停靠,真真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房间里所有人多少都吃过两口饭的,就只有他还完全饿着肚子。
“刚过兴济镇,快到沧州了。此处距京师三百里,距南京尚有九日航程。”
“这次建奴破关,我们应该怎样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