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温婉可人的二小姐竟能说出如此杀伐果断的话来。
苏儒朔听到这里,立刻坐直了身子。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自己必须表明立场:“不可!若是我们贸然出手,必定会牵连三老太爷。这正好给了族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攻讦他的口实。”
许舟毫不犹豫地反驳:“我认为二小姐的想法很对。”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炯炯有神,“首先,对方已经出手,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其次,我们若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确定是族中人所为,若不及时反击,等他们准备充分后再出手,我们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苏儒朔眉头紧锁:“你太年轻气盛了。族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我们贸然行动,不仅会打乱三老太爷的布局,还可能让整个苏家陷入内斗。到时候外敌未除,内乱先起,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许舟轻轻摇头:“岳父大人顾虑太多。正是因为我们总是瞻前顾后,对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他们就是吃准了我们顾忌太多不敢还手,接下来必定会变本加厉。”
苏朝槿接过话茬:“父亲难道忘了宋家的事吗?宋家背后站着的人可不止一个。虽然他们手段拙劣,但若是换成幕后之人亲自出手,再来一次类似宋家的构陷,合理合法地让我们满门抄斩。到时候就算三爷爷和青云书院想救我们,难道还能公然对抗大玄律法不成?”
一家之主的威严接连受到挑战,苏儒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问题是敌暗我明,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处处受制于人……”
许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毕竟只是个朴实的穿越者,对苏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有限。于是他将目光转向苏朝槿:“二小姐有什么想法?”
苏朝槿沉默良久,久到苏儒朔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缓缓开口:“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一支苏家旁系为何要针对我们?”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族中支持太子的一脉指使;第二种,则是族中其他中立派系所为。”
“什么?”苏儒朔一脸困惑,“我们也是中立派,他们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苏朝槿看了父亲一眼,继续分析道:“若是族中有人授意,直接对三老太爷下手,风险太大。可父亲掌着族中‘理法’枢机,一旦折在暗处,各房子嗣会争着抢‘仲裁者’的位子,外面的人更会踩住咱们失德的由头,把苏家当软柿子捏。最要紧的是,三老太爷若没了您这根支柱,怕是要心灰意冷,苏家的气数……”
苏儒朔陷入长久的沉默,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客房内一时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爹爹,”苏朝槿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正因为姐夫与大公主交好,已经让某些人坐立不安。如果我们中立一脉也倒向大公主,太子一脉就会彻底孤立无援。他们恨不得除我们而后快。”
许舟眼中精光一闪:“你刚刚说,中立一脉也有问题?”
苏朝槿微微颔首,纤细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支持大公主的那一派自然不会动我们,我们的态度对他们至关重要。但我怀疑中立一脉中出了内鬼,可能是想向太子一脉递投名状。”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史书有载,帝王心术的核心从来都是平衡二字。但万寿帝君召小皇孙入宫伴读,已经打破了这个平衡。朝野中嗅觉敏锐之人已经开始倒向太子,我们苏氏内部,又怎会没有心怀鬼胎之辈?”
“那该如何是好?”苏儒朔下意识问道,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许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帝王不再讲究平衡之术,说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但储君之位终究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
他顿了顿,“儒家的屠龙术,说到底就是‘礼制’二字。太子一脉不会就此罢休,而且我怀疑这次不仅是太子一脉,而是两脉联手。三老太爷恐怕已经被架空了。”
苏朝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没想到姐夫竟能一针见血地点破其中关窍。
【姐夫居然懂得‘屠龙术’,看来绝非普通秀才那么简单】
许舟哭笑不得——他不过是古装剧看得多罢了。
当然,多年研读史书也功不可没。史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精研历史能让人明白许多道理;
但史书也是最无用的东西,因为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许舟读书时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直到步入社会才深有体会。
就像他对那个不爱读书的表弟,脱口而出的那句“你要努力读书,不然将来会后悔的”,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这不正是长辈们当年苦口婆心告诫他们的话吗?
“那姐夫认为我们该如何应对?”苏朝槿扬起小巧的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显然不愿轻易认输。
许舟暗自好笑。
这丫头明明心里已经服软,嘴上却还要逞强。
作为女主,这傲娇性格确实不太讨喜——他个人更喜欢那种会撒娇卖萌的御姐。不过面上却不露分毫,从容道:
“既然明白了其中关窍,反倒不必着急了。俗话说以不变应万变,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和甘棠在,路上不会再有危险。”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他们虽然着急,但绝不敢再有大动作留下把柄。我们只需平安抵达上京,他们也只能干瞪眼了。”
苏朝槿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既然姐夫这么有信心,那朝槿的身心就托付给你了。”
她故意把“身心”二字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