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人。\"孙二娘突然笑了,喉间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你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血瞳背后的"天枢"是谁。
他们养了二十年的暗桩,连玄冥教都只是棋盘上的卒子。\"她歪头盯着郑灵萱腰间的银铃,\"你当金焰兽护着的是江湖?
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郑灵萱的指尖在银铃上扣出青白的印子。
三天前围剿玄冥教总坛时,她在密道里见过血瞳——那是双嵌在青铜匣上的眼睛,每眨一次就有教徒自爆。
当时顾修然捏着半块碎玉说\"天枢\"是二十年前消失的隐世组织,现在孙二娘的话像根细针,扎破了她心里那层\"大局已定\"的茧。
\"你要什么?\"她蹲下来,与孙二娘平视。
火把映得对方左眼泛着青灰——那是被林婉儿的药针挑断的经脉,再无行凶之力。
\"一条生路。\"孙二娘的舌尖舔过带血的嘴角,\"放我出中原,我把天枢在各城的暗桩名单刻在竹筒里,埋在黑店后墙第三块砖下。\"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郑灵萱的绣鞋上,\"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等天枢的人发现我被俘\"她盯着郑灵萱耳后的红痣,\"你那位顾公子,可护不住所有想护的人。\"
郑灵萱的脊背骤然绷紧。
这是孙二娘第一次提顾修然。
三年前黑店那夜,她被蒙汗药迷得半醒,恍惚听见有人翻窗进来,刀风掠过耳畔时,有个清冷的声音说\"留活口\"。
后来她在破庙捡到受伤的顾修然,他颈间也有块半枚玉佩——和此刻揣在她怀里的,正是一对。
\"锁她的琵琶骨。\"她站起身,银铃在腰间撞出冷响,\"每日喂半颗毒药,七日为限。\"转身时,她瞥见孙二娘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像条终于咬住钓饵的蛇。
夜色漫进营帐时,郑灵萱正对着烛火擦拭软剑。
剑鞘上的金焰纹被磨得发亮,映出她微抿的嘴角。
案头摆着梅若雪临走前送的机关匣,此刻\"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顾修然今早替她拾的密报——\"武林共主\"四个字被他用墨笔圈了,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萱的江湖,该是万家灯火\"。
\"阿萱。\"
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山风的凉意。
郑灵萱的手一抖,软剑\"当啷\"坠地。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冰凉的剑身,却触到另一双手——顾修然不知何时蹲在她身侧,青衫下摆沾着夜露,正替她拾起剑鞘。
\"你来了。\"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轻。
顾修然没有说话。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布上,像株被暴雨压弯的竹。
郑灵萱这才发现他腰间的玉牌不见了——那是他从不离身的,刻着\"修然\"二字的羊脂玉。
\"我该走了。\"他开口时,喉结动了动,像吞咽了块冰,\"天枢的人在找我。
二十年前他们屠我满门,留我这条命,是要等我长大做钥匙。\"他从袖中摸出枚玉佩,半枚刻着金焰,半枚是未出鞘的剑,\"今早你说让我做武林共主,我突然明白\"他的指尖抚过她眼尾的细纹,\"你要的江湖是暖的,可我身上沾的血,会冻着它。\"
郑灵萱攥住他的手腕。
他的脉跳得很快,像被惊飞的雀。\"那我和你一起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她都陌生的执拗,\"护江盟有三千兄弟,紫儿的追踪术,三娘子的追魂铃\"
\"不行。\"顾修然打断她,反手将玉佩塞进她手心。
玉佩还带着他的体温,烫得她掌心生疼,\"天枢要的是我这把钥匙,不是你。
你留在这,守着孩子们种的菜苗,看着林婉儿开医馆,等我把他们的根刨了\"他突然低头吻她的额头,像十年前雪夜她递热粥时那样轻,\"等你想通了,来找我。\"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碎了夜的寂静。
顾修然转身时,青衫扫过案头的密报,那张\"武林共主\"的纸页打着旋儿落在郑灵萱脚边。
她望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低头看掌心的玉佩——半枚金焰与半柄剑严丝合缝,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这一次,换我追你。\"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帐外轻声说。
风掀起帐帘,吹得烛火摇晃,将她的影子与地上的\"武林共主\"四个字叠在一起。
后半夜下了场细雨。
郑灵萱靠在案边打盹,迷迷糊糊听见金焰兽幼崽的清鸣。
等她揉着眼睛起身时,晨光已漫过帐帘,在玉佩上镀了层淡金。
她握着玉佩走到高台,山雾未散,营地里已有人开始生火做饭。
张婶的枣香混着新翻的泥土气飘上来,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路,嘴角慢慢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