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他喉间涌出黑血,却笑得癫狂。
指尖的\"追魂钉\"擦着顾修然的耳际飞过,在岩石上击出火星。
这是他压箱底的杀招,本要在武林大会上用来立威,此刻却成了困兽最后的爪牙。
郑灵萱的睫毛颤了颤。
她能清晰看见陆天行经脉里翻涌的黑气,看见他丹田处那团被野心烧得焦黑的气海,甚至能听见他骨节因强行催功发出的脆响。
金芒在她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光盾,却在触到顾修然后背的瞬间,温柔地绕开了他发间那根她亲手编的红绳。
\"退下。\"她开口,不是命令,是陈述。
顾修然的匕首顿在半空。
他侧头,看见她眼底流转的金光里,映着自己十年前的影子——那个缩在破庙角落,被山贼追得浑身是血却还在笑她\"拿砖的样子像偷枣的小丫头\"的自己。
他突然笑了,指节松开,匕首\"当啷\"坠地。
陆天行的指甲几乎要抠进郑灵萱的肩窝。
然后他飞了。
金芒裹着风刃从郑灵萱指尖溢出,没有轰鸣,没有炸响,像春溪漫过青石板般自然。
陆天行的身体撞断三棵碗口粗的松树,最后卡在半截残碑上。
他望着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的血洞,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在街头,老乞丐说他\"骨相贵不可言\"时,阳光也是这样晒在背上——原来所谓贵不可言,不过是天地递来的一把刀,刀柄刻着\"欲望\",刀刃写着\"痴妄\"。
\"盟主!\"花影的哭腔被山风撕碎。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却在触到陆天行前顿住——那柄本该插在他腰间的\"定魂剑\",此刻正静静躺在郑灵萱脚边。
她突然想起昨夜替他换伤药时,他盯着剑鞘上\"替天行道\"四个字说的梦话:\"等我拿到神兽这江湖,该姓陆了。\"
白霜的红衣被血浸透。
她望着陆天行的惨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玄冥教十二红衣只剩三个,此刻正扶着她往后退。
引魂幡的灰烬粘在她发间,像极了当年师傅临终前,落在她手背上的血珠。\"走。\"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比冰锥还冷,\"守界人不是我们能染指的。\"最后一个\"的\"字消散在风里,十二道黑影便如夜枭般没入林梢。
清风的雁翎刀\"哐当\"落地。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转头看向紫儿——那姑娘正抱着金焰兽幼崽,幼崽的火芒顺着她指尖爬向郑灵萱,在两人之间织成金红相间的光网。\"成了?\"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里还带着方才劈翻五个杀手时的震颤。
紫儿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阿姐说,这叫同生共守。\"
林秋水攥着银铃的手松了。
银铃轻响,像极了祖祠里那口古钟。
她望着郑灵萱,突然想起小时候阿爷摸着她的头说:\"守界人不是神,是替天地扛枷的人。\"此刻那道身影被金光裹着,却让她想起阿爷临终前,替她擦眼泪时的温度——原来最锋利的力量,从来不是斩断枷锁,而是带着枷锁,走出自己的路。
郑灵萱抬起手。
金芒如退潮的海,顺着她的指尖缩回体内。
风突然静了,连草叶上的露珠都悬在半空,映着她眼底的光。
她望向众人:清风的刀疤还在渗血,紫儿的发绳散了半截,柳青云的剑穗沾着泥,花影的绣鞋破了个洞——这些与她在江湖里跌跌撞撞走过的人,此刻都仰着头,目光像当年她初握剑时,映在剑刃上的星光。
\"江湖是什么?\"她开口,声音比山涧水还清,却传得极远,\"是茶馆里的一碗粗茶,是破庙外的半块热饼,是你替我挡刀时的那声闷哼,是我为你疗伤时的半盏药汤。\"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倒在残碑下的陆天行,扫过林梢里渐远的红衣,最后落回顾修然脸上,\"从今往后,它不属于任何一方的野心,只属于所有愿意守护它的人。\"
金焰兽幼崽突然发出清鸣。
火芒从它爪尖迸发,在半空凝成一团小太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修然望着那团光,突然伸手抓住郑灵萱的手。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金芒的温度,像十年前那个雪夜,她塞给他的那碗热粥。
\"阿萱。\"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换我替你记着这些热粥的温度。\"
郑灵萱笑了。
她望着远处被战火波及的村庄,望着断墙上新贴的\"平安\"二字,望着清风正把自己的外衣披在紫儿肩上——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有血,有泪,有算计,有阴谋,但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守界,不过是替这些人间烟火,多撑一撑。
数日后。
废墟上升起新的营帐。
粗布帘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药箱、兵器、还有半袋没吃完的炒米。
郑灵萱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望着山下陆续赶来的江湖客——有挑着货担的走商,有背着药篓的医女,有缠着绷带的镖师,还有攥着糖葫芦的小娃娃。
她摸了摸腰间的银铃——那是林秋水硬塞给她的,说\"守界人总得有个信物\"。
风掠过她的发梢,带来远处的喧闹:\"听说守界人要办个"护江盟"?说是要教大家怎么防山贼、治刀伤,还说以后谁再仗势欺人,全江湖的兄弟都去砸他山门!\"
顾修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萱,张镖头说他老家的枣子熟了,要送两筐来。\"
郑灵萱转身,看见他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里浮着颗青枣,还沾着晨露。
她突然想起初穿来时,被山贼追进草堆时,也是这样一颗青枣,混着草叶的清香,落进她张开的手心。
山风卷着新扎的旌旗哗啦啦响。
旗面上,金焰兽的图腾在阳光下灼灼发亮。